贾氏:“当年臣妇尚未进府,你父亲一人既要替先帝分忧,又要照顾刚出生的你,实在分身乏术。不得已才把你送回江宁老家给老夫人抚养,你切莫为此就恼了你父亲,他这些年也是时时刻刻念着你的。如今你垂帘听政,他有心想帮衬帮衬你,奈何人微言轻,这才……”
在这等着呢!
江焕之那老匹夫没脸自己过来求她,就把贾氏推过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是还想加官进爵,位极人臣?
呸,您也配!
什么分身乏术,不过就是老匹夫不喜,贾氏又厌恶罢了。
江晚儿:“江家前朝风头太盛,如今才会被弹压。可惜哀家如今处境尴尬,外无助力,内无根基。一举一动都如履薄冰,时刻担忧行差踏错,惹来滔天大祸。哀家……”
她神色凄婉,声音哽咽:“哀家纵然想帮帮江大人,也无能为力。”
贾氏话被她堵到嗓子眼,原本酝酿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不自然地道:“太后娘娘说的哪里话,我方才进来的时候,看您这里可是风光气派的紧呢。”
江晚儿用帕子沾了两下眼角不存在的泪,道:“江夫人可能不知,哀家当初搬进这永慈宫的时候,可是连个热炭盆都没有的。没钱打点,也不敢擅动嫁妆让人瞧轻了江家去,委实过得艰难。现在还是借着皇上的光,才有了个体面的地方落脚罢了。”
当初没钱是真的,嫁妆倒不是不敢动,就是那时候都在柳絮手里把着,她动不了而已。
要比惨?她简直不要太惨好嘛!
嫁妆里有什么东西,贾氏自然再清楚不过,为了排面,是放了不少好东西,可是真金白银那是没有的,她也没指望过这个原配的女儿不是?
可如今……
“太后娘娘在宫里开销大,家里还有些积蓄,今日来的时候,你父……老爷让我给太后捎过来了,希望能解太后娘娘燃眉之急。”
贾氏给身后的嬷嬷使了眼神,嬷嬷立即从袖子里掏出个鼓鼓的大荷包,要递给秋桑。
秋桑没见江晚儿点头,自然不会过去接。
江晚儿脑袋转了几个弯儿,正想着怎么拒绝,连戚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连戚:“禀太后娘娘,钱太妃来了。”
江晚儿:“哀家这里正在接见江夫人,你跟钱太妃说一下,让她在暖阁等哀家片刻。”
贾氏吓得忙摆手:“不,不必了!太后娘娘这里忙,臣妇就先告辞了,下次再来探望太后娘娘。”
因为她让程阁老的外孙女等着?
这话传到外面去,老爷不被穿小鞋就怪了!
当下也不敢多留,带上嬷嬷就要往外走。嬷嬷看了看手里的荷包,也没出声提醒,塞进袖带里就跟着往外走。
等人出了永慈宫,江晚儿捂着心口,嘴唇紧抿,神色痛苦。
连戚担忧地问:“太后娘娘身体不适?”
江晚儿嘟嘴点头:“哀家心疼!那么大一个荷包,里面指定好些银票。”
连戚:“……”
江晚儿收敛下颚,单挑眉抬头看他,委屈巴巴:“你那是什么表情?哀家是真的穷啊!除了每月永慈宫的份例,哀家哪有银子积蓄啊!刚才真应该收下!”
连戚半垂着眸子,淡淡道:“您不会收的。”
江晚儿斜睨他:“你又知道?”
连戚:“……”
不过还真被连戚说对了,她不会收江家的银子的。
在她心里,从替嫁的那一刻起,她和江家的缘分就断了!
那些嫁妆算是江家给她的补偿,她替嫁算是感谢江焕之的一命之恩。
银货两讫,再无瓜葛。
想到暖阁还有人等着,江晚儿也不闹了:“钱太妃这时候来找哀家什么事儿?”
连戚脸色有点诡异:“臣不知。”
等到进了暖阁,江晚儿险些笑出声来。
她明白连戚那怪异的脸色从何而来了!
钱太妃:“我听闻你找许姐姐要了字帖,是在练字么?找我呀!我嫁妆里有半箱字帖都要落灰了,可惜我不喜欢舞文弄墨的事儿,就全给你搬来了!”
江晚儿看着那满满当当的小箱笼,上前翻了翻,都是很有名的字帖,馆阁,颜体,柳体各种都有。
江晚儿舔了下嘴唇,咬了下舌尖压制笑意,弯着眼睛跟钱太妃道谢:“你这礼物来的太及时了!多谢多谢!”
钱太妃豪爽地摆手:“没事儿!我自从进宫,好久没这么解气了,高兴!”
礼物送到,钱太妃并没有多待,很快就带着丫鬟回去了。
连戚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箱字帖,江晚儿憋笑把自己憋得脸色涨红。
自那日后,每天早朝结束后,江晚儿小憩一会儿就会挪到书房去琢磨亲蚕礼的事情,连戚闷声不吭地趴在旁边小桌案上默默练字。
书房很暖,窗棂边儿上放了一个素净的大花瓶,里面插着新鲜的腊梅,窗户开点点缝,有风进来,就能闻到淡淡的梅香。
江晚儿和连戚各据一处,她偶尔一抬头就能看见连戚认真书写的侧脸。
肩膀和胳膊折成一条好看的曲线,腕骨露在衣袖外,连着修长漂亮的手指,恍惚中,江晚儿竟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