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88章 酬义</h1>
白云暖正是一腔怨愤无处发泄,听闻章乃春光临白府,咬了唇,便起身离了听雨轩。
心砚是紧赶慢赶才追上白云暖。
“小姐你是要去见蓉官相公和章大少爷吗?他们在书香堂那边。”
白云暖猛地停住脚步,心砚见她目光血红,不由咽了咽口水,担忧道:“小姐,你这样过去会吓坏客人的。”
心砚不了解内情,不明白此刻她连杀人的心都有。
白云暖咬唇沉思良久,忽而松了一口气,换上一个和煦的笑容,回头冲心砚道:“这样可以吗?”
心砚愣住,不明白小姐为何忽晴忽雨,许是被那郑大娘和林光将吓得精神错乱了吧。又见白云暖笑容甜美,充满调皮,直把她笑得浑身冒起鸡皮疙瘩。心砚僵着表情,木然点了下头道:“可以……”
白云暖便迈着轻快的步子往书香堂而去。
心砚匪夷所思地摇了摇头,急忙跟了上去。
到了书香堂内,见白振轩、温鹿鸣、蓉官和章乃春四人正在寒暄。桌案上放了一排礼盒。又见章乃春满面笑容,蓉官也是神色愉悦,知其已经顺利出师。
白云暖挥挥手让心砚退下,自己大步进了厅内。
“蓉官——”白云暖笑着和蓉官打招呼。
蓉官既惊且喜,回身看白云暖时,表情还是含了一丝羞愧。
“白小姐——”蓉官迎向白云暖,很是激动。
白云暖上下打量着蓉官,见其与昔日伶人打扮完全不同,面色白净,眉长目秀,再配上锦衣素服,竟显得风姿绰约。这蓉官身上与琴官最大的区别便在于,琴官戏外还有小旦神态,蓉官却全无半点女态举止,台上台下判若两人。
白云暖笑道:“多日未见,意气风发,定是成功出师了。”
白振轩一旁道:“我们适才正谈论此事呢!都为蓉官感到高兴,这一回,蓉官能够顺利出师,多亏章少爷鼎力相助。”
“章少爷此举乃大义之举,真叫人佩服。”温鹿鸣也向章乃春拱手。
章乃春脸上藏不住的洋洋得意,但碍于白云暖在场也不敢造次,只是心里想:此番我造了如此大功德,阿暖能对我改观,对我刮目相看了吧!他拿眼偷瞧白云暖,却见白云暖并不看他,只是目注着蓉官,不由有些气馁。
“出师了便好,从此在梨园中脱籍,便是自由之人了,再不用做取悦权贵的宠物。”白云暖眼里有喜悦的泪花涌动,不知为何,她就觉得与蓉官投缘。许多人,见一面便是一世的缘分。
蓉官蓦地袍子一甩,作势就要跪下去,白云暖眼明手快扶住他:“蓉官不可,男儿膝下有黄金……”
蓉官顿了顿,仍旧执拗地跪下去道:“再生之恩,没齿难忘。”
白云暖叹:“你能顺利出师,跳脱火坑,横竖是章大少爷的功劳,怎么反倒对阿暖磕头下跪,这是要折煞我吗?”
蓉官却道:“白小姐冰雪聪明,自然知道蓉官这一跪是使得的……”蓉官郑重向白云暖磕头,唬得白振轩和温鹿鸣大眼瞪小眼,一怔一怔的。
章乃春却起哄道:“使得使得,自然是使得的……”
原来小赤城游玩当日,章乃春便替蓉官脱了伶人的籍,却并未猴急地携着蓉官到白家拜访,只因听了白云暖的建议便替父母双亡的蓉官寻合适的养父母去。
寻了七八日终于有了结果。这蓉官是个性情奇特的。章乃春原与他寻了洛县邻乡一巨富田员外家。田员外的财产真个是田连阡陌,牛马成群,庄房屋舍,几十馀处,童仆厮养,不计其数。但是偏生膝下无子,百万家产无人后继。蓉官若与他做养子,终身富贵享用不尽,奈何蓉官却看不入眼。宁肯去洛县下属一个河西镇的安善人家做儿子。
河西镇离洛县有二百里地,虽是小镇,却是外省经由本省出入京都的要路。舟楫聚泊,如蚂蚁一般;车音马迹,日夜络绎不绝。上有居民数百余户,边河为市,好不富庶。
安善人夫妻两口,年纪六十有余,并无弟兄子女。自己有几间房屋,数十亩田地,门首又开一个小酒店儿,日子也只是小康。安善人平昔好善,极肯周济人的缓急。凡来吃酒的,偶然身边银钱缺少,他也不十分计较。或有人多付了他酒钱,他便勾了自己价银,余下的定然退还,分毫不肯苟取。
旁人不明就里问道:“这人错与你的,不拿白不拿,如何反退还了?”
安善人说:“我没有子嗣,多因前生不曾修得善果,所以今世罚做无祀之鬼,岂可又做了这样欺心的事?倘然命里不该时,错得了一分到手,或是变出些事端,或是染患些疾病,反用去几钱,却不倒折便宜?不如退还了,何等安逸。”
因他做人公平,一镇的人无不敬服,都称为安长者,也得了个“安善人”的雅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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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说蓉官是不是个直肠子,脑子缺根筋,拐不过弯儿?”章乃春还是郁闷,这些时日他费了不少口舌,却依然无法说服蓉官去田员外家,蓉官执拗地选择安善人夫妻俩。这几日已经将一应行李全都用马车运到了河西镇安家,且自己也在章乃春陪同下拜见过安善人两口子,行了所有过继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