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善道:“她可真是好命,全天下所有的便宜都被她占尽了。”
钟离雪却始终阴森森地冷笑着。现在幸福又如何,终究敌不过晚景凄凉。他日,等汉家皇朝亡国毁家的那一日,白云暖今日享受到的幸福将全部化为过往云烟。因为得到过,一旦失去,才更加刻骨铭心地疼。
美善忽然灵光一闪,对钟离雪道:“娜仁高娃公主想必今夜辗转反侧,不能入眠了。”
钟离雪倏然一笑:“所以明日你派人去雍王府把娜仁高娃接进宫来,本宫想和她叙叙旧。”
美善点头,她似乎懂钟离雪的用意,又似乎不懂,大抵是模模糊糊懂得的。
这一夜,娜仁高娃因为喝了酒,更加躁动难安。她一个人踏着月色,不让吉雅跟随,跌跌撞撞、跌跌撞撞地出了可园,在王府里瞎逛。因为喝了酒,她看什么都是旋转的,天上的月亮是旋转的,星星是旋转的,地上的花草树木全都是旋转的。
她一个人在寂寂花影之下,晕头转向地走着,走得鞋也掉了,发也松了,却仍旧不愿意回去。
假山下,绕出了一盏灯笼。一个女子哭哭笑笑的声音传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一直苦口婆心地相劝着:“晴姨娘,咱们回去吧!夜深了,小心着凉!”
晴姨娘?那个疯女人?
娜仁高娃笑了起来,她不由自主便向着晴歌和永娘走了过去。醉眼模糊间,晴歌和用娘的脸不停放大、变多、重叠。娜仁高娃冲上去握住了晴歌的手,哭着笑起来道:“晴姨娘,好多晴姨娘,好多伤心哪!”
晴歌见娜仁高娃发酒疯,竟然害怕地想甩脱她的手,向永娘求助道:“永娘,救我!她是个疯子!”
“你说什么?我是个疯子?”娜仁高娃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指着晴歌的鼻子,说道:“你个疯子,你竟然敢笑话我是疯子!你和我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你和我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娜仁高娃说着,便滑坐到地上去,伤心欲绝地呜咽起来。她的哭声压抑而凄凉,把晴歌都哭傻了。
晴歌看着地上抱头痛哭的人,哭得双肩一抖一抖的,不由流露出无比同情而天真的表情,对永娘说道:“永娘,你看,她哭了,她哭得好伤心哪!”
永娘像哄小孩一样,对晴歌道:“那晴姨娘你安慰安慰她。”
于是,晴歌蹲下了身子,伸手将娜仁高娃抱在怀里,像母亲抱着女儿一般,抱着娜仁高娃摇晃,嘴里念念有词道:“不哭不哭,谁惹你伤心了,你告诉我,我替你去打他!”
娜仁高娃忽而抬起头,对晴歌道:“惹我伤心的人就是将你逼疯的人,他叫张易辰,你去打他!你去狠狠打他啊!”
娜仁高娃的表情狰狞,晴歌唬得向后退去,道:“张易辰是谁?我不认识他,所以我为什么要打他?w不打他!我不打他!永娘,她讨厌!”晴歌小孩子般在地上耍着无赖,永娘忙去搀扶她起来,哄道:“好好好,咱们赶紧走,咱们不打人。”
永娘搀扶着晴歌离去了,娜仁高娃看着橘红的灯笼如流动的萤火飘然远去,不由泪如雨下。
晴歌,你倒好,疯了,便忘了所有痛苦的根源,而我,却必须继续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