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暖道:“恋奴,其实你心中也没有你想象的那般爱我,你爱的是你自己的执念,是你自己给自己制造的一个梦,现在你再不从梦中醒来,你的家人都要被你拖累了。你难道一点儿都不体恤你大哥吗?他因为你的牵累,官位都要不保了。恋奴,醒醒吧,静依是无辜的,她那么爱你,你如何忍心为了一个不该做的梦而辜负了她,毁了原本属于你俩的幸福?”
恋奴心潮澎湃,此刻他震动的心绪却不能用言语表达出来,只是如木头人一般呆坐着。
白云暖道:“你好好想想吧!你是当年的状元,寒窗苦读,技压群雄,你何等聪明,其间的道理又何须旁人替你说破?”
白云暖说着,叹了口气,出了屋子。
屋外,张易辰担心地迎了上来,“怎样?”
白云暖有些乏累道:“走吧!该做的我们都做了,我们尽力了,一切全凭他自己的造化了。”
白云暖和张易辰离了公主府,静依便进了恋奴的屋子。
恋奴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榻上,一句话也没说。
静依默默地走到他身边去,坐在了白云暖先前坐的位置上。
她道:“我真的就那么讨人厌吗?这些年我一定是也有错的,可是这些错都是有原因的,我不过是想挽回我丈夫的心罢了。如若你爱的那个人她也爱你,她能照顾你,我一定选择退出,不会对你死缠烂打,可是婶婶她不能啊!她是雍王妃,她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有自己的幸福,她无法好好地爱你照顾你啊,既然你爱的人不能尽责,这份责任总要有人来担,我是公主,你是驸马,我是你的妻子,我不照顾你又让谁来照顾你呢?这些年我一味在心里猜疑和忌恨,我总没有与你敞开心扉,坦诚相待,所以我们夫妻走到如今冰冻的局面,我肯定是有责任的。我不是一个好妻子,我很想做一个好妻子,恋奴,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只有我们两个好好的,你的大哥你的家人包括皇叔和你表姐也才能好好的,你为什么就不能为了大家的幸福而委曲求全一下呢?我真的有那么不堪吗?我真的就那么不讨人喜欢吗?还是这些年你从不肯尝试着正眼看我?”
静依近乎哀求的话让恋奴心里酸到了极点,他很艰难才命令自己抬起头,正眼看她。
四目相对,恋奴有些酸楚,这样年轻的静依,鬓边竟有了一丝白发,虽然很隐秘,但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
*
几日后,公主府里送了一马车静依亲生酿的葡萄酒到雍王府去,小厮将一封花笺送到了白云暖手里,花笺上是静依亲笔写下的两个字:谢谢。
白云暖知道静依终于是求仁得仁了。
很快的,皇上解除了杨沐飞的禁足,杨沐飞却自己递出了辞呈。
刘灵芝不避讳地到雍王府来哭哭啼啼,所有恩怨都不去计较了,她拉着白云暖的手哀恳道:“你说沐飞他是不是疯了?是不是疯了?他将官服官帽和辞呈留在朝堂上,连尚书府都没回,就径自离家出走了,你说他会去哪里啊?我不过气极了同他发几句脾气,这不是情有可原吗?夫妻这么多年,孩子也都那么大了,他现在是要抛弃我们母女吗?”
白云暖看刘灵芝已然落魄至此,也只能安抚她道:“你别急,表哥也只是在气头上,等他想开了就好了。”
刘灵芝哭着摇头:“这一回他是真的心灰意冷了,他说他是仗着我父亲的关系当到了吏部尚书,所以这官位他不要了,所有和我沾边的荣华富贵他都不要了,你说他会不会受刺激而想不开啊!”
刘灵芝自己吓自己,呜呜哭了起来。
白云暖道:“或许,我想我知道他在哪里。”
刘灵芝喜出望外:“那你赶紧去找找他吧,你就摒开成见,忘记我的不好,毕竟他是你的亲表哥,我和婉婉过往有什么对不起雍王府的地方,请你都不要和我们计较好吗?”
白云暖心软道:“你回去,好好安抚一下婉婉吧,等她想通了,愿意回雍王府好好和张凌过日子了,就让她回来吧!”
刘灵芝喜出望外,白云暖道:”凌哥儿喜欢她,我是凌哥儿的母亲,不好夺了儿子心头所好。”
刘灵芝又惊又喜地回去了。
白云暖便让小黄门备了马车,带上几个跟班,往京郊桃花坞而去。
不知有多少年没有回过桃花坞了。这还是她白家的产业。
又逢桃花开得缤纷烂漫的时节,白云暖从马车上下来时,但见满眼如粉似霞的桃花,一大片云一样铺陈到远处的山坡,那间桃花坞依旧若隐若现在花丛里。
白云暖扶着如画的手入了桃花林,清风徐过,桃花的香气清新扑鼻。远远的,果见杨沐飞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桃花坞前竹子做成的台阶上,白云暖让如画到桃林外去等着,自己径直向杨沐飞走了过去。
“表哥还真是懂得享受生活,这样的桃花坞,多么怡然自得,比困在上京的囚笼里可逍遥自在多了。”
杨沐飞坐在台阶上没有动,只是表情木讷道:“她就是在这里生下了翰哥儿的吗?”
白云暖点头:“正是。”
“生翰哥儿时可吃了不少苦吧?”
“不好生,那时候宁彦尚活着,是她来替丽枫姐姐接的生,只是可惜,事到如今不管是生孩子的,还是接生的,俱都不在了。”
杨沐飞的眼眶一阵发紧,胀痛得泪水几欲流下来。
“她是还没出月子就郁郁而终了吗?”
“嫁给哥哥的时候,她原本想着夫妻白首,伉俪情深,孰料哥哥的意中人不是她,于是她的人生悲剧了一次。原以为你总是那个真正爱她的人,你为了她抛弃了父母,抛弃了优渥的生活,天涯情奔,不在乎她弃妇的身份,她以为她这一回终究是抓住了幸福的尾巴,孰料竟只是抓住了尾巴上一撮毛而已。哥哥没有打垮她,因为你给了她希望,却也给了她最致命的打击。你说她怎么可能还心无城府地活下去?她活下去只会每日都活在痛苦与煎熬里……”
白云暖的陈述令杨沐飞泪如泉涌,他掩面而泣道:“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对不起她,我要怎么样才能赎清自己的罪啊?阿暖,我要怎样才能赎清自己的罪……”
白云暖一把从地上拉起杨沐飞道:“你跟我来。”
杨沐飞不解,任由白云暖拉着他到了桃花林前的湖水旁。
白云暖指着那碧绿的深潭,对杨沐飞道:“你要赎罪是吗?辞官,抛家,都不足以赎清你的罪,你的洞房花烛夜,她就从这里跳下去,所以,你不是要赎罪吗?那就从这里跳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