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如意点头:“阿娘说,目前所有证据都指向太子,他最有可能。”她观察他神色,犹疑的问:“你不相信?”
王晏之摇头,讪笑两声:“不,我相信,只是想不通他为何杀我,总不能真是嫉妒我的容貌和才华吧?”
廊下的风徐徐吹来,浅淡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映在他半边脸上。他浅淡的眸色越发的淡,长睫在下眼帘投下一片暗影。
围墙上突然又跳下一人,见到他们二人急忙道:“世子,不好了,章太傅病危。”
沉浸在阴郁里的王晏之眸子睁了睁,朝丁野道:“备马车,立刻去章太傅府上。”
丁野赶紧去备马,王晏之刚走两步,薛如意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干脆拉着人又翻墙回到如意阁,从侯府正门跳上马车赶往章太傅府上。
一刻钟后俩人到达章太傅府上,门口进进出出来往许多人。大夫背着医药箱从章太傅屋子里出来,章夫人瞧见他过来,抹着眼泪道:“晏之,你总算来了,太傅在等你。”
章夫人许是太过悲痛,也没注意到他身后的薛如意。薛如意跟着他跨进章太傅屋子,入目的是古朴陈旧的家具,老式的梨花木床上半躺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他睁着眼直直的盯着王晏之。
干枯的老眼蓦得留下泪来。
王晏之三两步跨到他床前,握住他微微曲起的手。
章夫人跟着走进来道:“大夫说他回光返照,手能稍微动动,方才还能开口了。”
床上瘦扁的老人嘴巴动了好几下,好像想说话,王晏之微微侧头,把耳朵贴了过去。
然后听出了含糊的两个字:“…太…子…”
太子?
太傅是想说太子什么?
“太傅?”王晏之喊了一声,章太傅目露不舍,握住他是手用力拽紧,力气大到差点将他手心抠破。
用力到极致,床上的老人犹如崩断的弦,手突然垂了下去。王晏之抬头,章太傅眼睛还睁着,瞳孔却已经涣散,当代大孺,两朝帝师就这么没了。
王晏之放在床边的手细微的颤抖,眼眶泛红。恍然想起多年前初见章太傅时他胸怀天下,指点江山的模样。
彼时他才五岁,太傅摸着他的发顶道:“晏之啊,你天资聪颖,但要时刻紧记‘人贵自知,而后自省,终而自律’,若是做在这三点将来无可限量。”
这句话还犹在耳畔,太傅却没了。
章夫人悲痛大哭,章太傅两个儿子儿媳和一众孙子孙女齐齐跪在床前哭泣。王晏之默默退到门外,廊下已经挂起白帆,他仰头盯着那抹白瞧了一会儿。薛如意站在一步开外,盯着他落寞的身影瞧。
他忽而开口:“曾经我以为,我会走在太傅前面……”
从来到这个世上,薛如意不曾经历过亲人的生老病死。她无法感同身受体会王晏之的难过,但他说的这句话莫名得让她心里不舒服。
薛如意走到他身边,伸手拉住他的袖子,王晏之低头就对上她乌黑澄澈的杏眼。
“你想哭就哭吧。”
现在还在哭泣的章夫人红着眼睛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木盒,木盒上放着一封信。她走到王晏之跟前,把盒子和信一同推到他面前:“这锦盒是夫君先前说要给你的,这封信是昨日在他床底下找到的。”
王晏之道了谢,章夫人扭头又回屋了。
他打开木盒,木盒里放着章太傅曾经用过的笔墨,当年他曾夸过这砚台,没想到太傅记在心上了。
王晏之把木盒合上,交给薛如意,又拿出手上那封信匆匆看了两眼,面色变了几变。薛如意好奇,凑过去看,那信的开头就是‘晏之如晤……’,偶尔提到他病重是太子下毒所致。
薛如意睁大眼,表情也变得凝重:真是太子?
门口传来章家下人的通报:“夫人,太子殿下来了。”
下人身后,太子一身明黄蟒袍,面容沉素被一大群人拥簇着而来。王晏之捏着信封的手缓缓收紧,眸色冷冽犹如朔风冰雪……
第75章
太子一步步朝着这边走来, 走到王晏之身边时停下。一众人立刻后退数步, 安静的等待。
太子眉宇间有沉痛和怅然,温声道:“晏之,你也来了?”
王晏之浅淡的眸色看向他,里面全是探究。
太子目光转而落到薛如意手里的木盒上, 唇边牵起一抹不易察觉到的苦笑:“他到底把这东西给了你, 太傅果然最是喜爱你。”
章府的下人开始在沿路挂上白灯笼,原本就冷清的章府显得越发的凋零凄怆。
王晏之没接他的话, 而是突然道:“太傅曾和我说,太子仁义,将来必定是明君。”他顿了片刻又继续道:“他还曾和我说, 太子自幼丧母, 内心孤寂,以后万不可以同他生份了,要好好辅佐他才是。”
“太傅对我宽纵,对你严苛只因你我生来肩负的就不同。他喜爱我的随性洒脱,却也时常忧心你的老成持重。在他心里,太子和社稷最重, 其余次之……”
太子眉目微动,表情不知是喜是悲, 半晌才道:“是吗, 他倒是不曾和孤说过……”
太子错过王晏之往屋内走, 章夫人听闻太子过来,忍着悲痛又出来迎接。年纪大了, 许是太过伤心, 跨过门坎时脚下不慎往前摔去。
众人惊呼, 太子忙伸手去扶, 与此同时薛如意也伸手。太子扶着章夫人,薛如意手扶住章夫人的同时正好扯住太子左手衣袖。
撕拉。
章夫人站稳的瞬间,太子袖口被扯开。他立马松开章夫人,掩住袖口,脸色有些古怪。
薛如意连忙道歉:“太子忽怪,方才救人心切,不小心扯到您的衣裳。”
章夫人抹了抹眼角,道:“都是老生不好,薛县主和太子莫怪。”
太子双手负在身后,“无碍,孤进去瞧瞧太傅。”
等太子进去后,王晏之同章家人告辞,带着薛如意坐上承恩侯府的马车。马车驶过南街一段距离,薛如意才问:“方才瞧清楚了吗,太子左手腕上有没有牙印?”
王晏之面色冷凝:“瞧清楚了,虽然浅但确实有,和你牙口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