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笑起来,灿烂而明媚。
闻祈年十指紧攥了攥,移开视线,答非所问:“昨天就见过了。”
“她来了,你真不来?”程寻纪说完,自己都有点不信,电话那端一阵嘈杂,有不少人说话的声音,再说话时就变成了一个柔柔的声音。
细细簌簌的从手机里漏出来。
奚白心下渐沉。
不知那人说了什么,闻祈年眼底的笑意渐浓,拨了拨方向盘,偶尔嗯两声,他低低地哼笑了声,语气极为温柔耐心,“行。那我可能要晚点到,你们先吃。”
“嗯。”
通话被结束后,男人的眉眼仍含着笑。
看上去心情很好。
他在最近的一个路口打方向盘掉头,语气并无异样:“晚上有个局要去下,你先回去。”
奚白抿了下唇,看看他,又坐好看着前边的路,声音很轻地问:“她是谁啊?”
车内的气氛肉眼可见的冷滞了一瞬,闻祈年安静两秒,笑意淡了些,“一个朋友。”
“也是从小跟程寻纪钟鹤他们一起玩的,下次带你见见?”
奚白见过他说的这些朋友,都是些游戏人间的公子哥。
那这个回国的朋友应该也是。
下意识地,她松了口气,高兴起来,忽地又低落下去:“可以送我去趟赵家吗?”
有些话得说清楚。
......
闻祈年没有把奚白送到赵家别墅。
半途上,他接了个电话,没来得及说上话脸色就突变,把奚白放在最近的路口就走了。
她的那句再见被风吹散。
正是下班高峰期,奚白等了很久才拦到车,赶到赵家时满头大汗,脸颊酡红。
还没敲门,就听见里边传来欢声笑语,赵宝珠似乎是在向人撒娇,语气格外娇气。
保姆开了门,奚白走进去,客厅内三人见她笑容均是一滞。
赵宝珠挽着身旁妇人的胳膊,颐指气使地瞥了她一眼,嘲讽尽在神情中,甚至都不屑于跟她多说一句话。转头在女人肩膀上轻蹭了蹭,语气娇软做作:“妈妈,你看她,也不知道带点礼物给你。看来她是一点也不记得今天是您的生日!”
秦云闻言,面色有点难看,目光掠过站在门口的奚白,语气淡淡:“不是让你把闻总也叫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一旁端着茶杯打量奚白的赵成薛也悠悠开口了,和蔼地呵呵笑,吹开水面上的浮叶:“是啊枝枝,闻总要是有空,叫来家里吃饭也没事,都是一家人。”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褶皱的眼纹挤在一块,像块抹布令人作呕。
奚白倏地看向赵宝珠,眼神冷戾。
赵宝珠原本没骨头似的窝在秦云怀里,冷不防地被这一眼看得浑身发凉,恍惚中她有种奚白下一秒就会过来杀了她的错觉,不禁打了个哆嗦。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眼珠一转,害怕地往秦云身后缩了缩,“妈妈。”
“赵奚白。”秦云也怕,她最怕这个女儿用她那双清凌凌的黑眼睛盯着自己,就好像...又面对着早已死去的丈夫,这双桃花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令人厌恶至极。她企图通过提高音量来壮胆,“不准这样瞪着妹妹。”
保姆已经把菜肴都摆好了,小心翼翼地出声喊他们过去用餐。
一家三口在奚白对面坐下,好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奚白坐在椅子上,目光嘲讽地落在他们身上,忽地轻嗤了声,冷不丁的:“我从未知道,双亡的父母是何时给我又生了个妹妹。”
她撩起眼皮,眼尾弯弯。
“哗啦”一声破碎,盛着红酒的高脚杯被摔碎在地,溅起一地的玻璃渣。
奚白仍旧笑盈盈,欣赏着对面倏地站起的秦云,她的神色堪比变脸,一会红一会白。
“赵奚白,你现在是连我都要咒死?!”
秦云气到眼红,抄起手边的牛奶就泼了过去,脑后的钻石发夹也随着剧烈的动作掉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奚白的头上,脸上,身上全都是湿哒哒的牛奶,滴答滴答地往下淌着。她安静地抬手把碎发别到耳后,黑眸清凌凌地望着秦云,没头没脑地说:“最后一次。”
秦云不明所以,愤怒的眉眼怔了下。
奚白还和小时候一样。
不论是她和亡夫如何争吵,还是她改嫁给赵成薛,这个孩子永远都是这副没有表情的死人模样,一双黑沉沉的眼眸就这样盯着她,看着她离开。不会笑,不会哭,像个吃人的怪物。
令她打心底地升起恐惧。
奚白很耐心地拿过纸巾擦了擦快要流进眼睛里的牛奶,整理了下衣服:“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了,也是最后一次告诉你,我不姓赵了。”
秦云愣住,赵成薛面色也凝重起来,掩饰地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声。秦云很快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你忘了你爸——”
“你们不配提我爸。”奚白的眼神彻底冷下来,“他是说让我好好陪着你,可那是因为他怕你难过!他怕你没有我在身边,伤心难过,他是想让我陪你,不是让你转头就改嫁给大伯,欢天喜地一家人的!”
“就当我,幼年丧母吧。”
“大伯母。”她扯了下唇角。
奚白背上包,转身就要走,却一怔,脚步踌躇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