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的眼睛都发直,从军多年,他从未见过这种场面。
这虫子是什么?
为何会如此突兀地出现在战场上?
难道是玉妄他们用的计策?
李达的脑子满是不敢置信,直至大批虫子被他方才吐出的鲜血的血腥味所吸引,纷纷向他这里蔓延,李达才陡然回神。
连忙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李达连脸上的血都顾不得擦,转身就跑。
他身后跟着黑水般流淌而过的虫群,所行之处卷住周遭士兵,被拖入洪流中的士兵只一声急促的惨叫,之后再无声息。
全场中,越来越大的声音,是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那是——虫子进食的声音。
李达拼命的跑,他的刀早在刚才被掀下马时就已经掉落。再加上胸口中了景生一掌,内力也运转滞涩。
如今没有武器和内力护身的他,面对虫群,只剩下逃跑一个选择。
原应是李达战胜条件之一的人群,成为现在阻碍他奔向生路的绊脚石。
李达初始会回头看一看那黑压压的虫群距离自己有多远,好让自己对逃出生天更有信心。
越到后面,李达越不敢看。
他只顾着闷头向前跑,身后和身旁一声声的凄厉叫声充耳不闻。
李达逃跑的那条路线上的士兵逐渐发现了汹涌的虫群,玉妄的军队脱离战场,他们这些没有来得及追上去的人,就只有面对这一片非人的敌手。
如果可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想应对这种又小又多,砍杀起来无比费力的虫子。
比起目标明确的人,虫群庞大的集体看似目标巨大,当被欺至面前的士兵无措地挥舞着刀锋时,毫无着落的触感就会告诉这些人,他们其实什么都没有杀死。
每一刀砍下去,虫群就如同自刀口下被切断的水流,不会阻拦刀锋,只会瞬间合流,将刀连同挥刀者一齐吞吃入腹。
往日里,人们从未觉得弱小到一根手指就可以轻易碾死的虫子,有朝一日会如此可怖。
他们比起牛头马面的勾魂锁还要让人见之发狂,声声惨叫打在众人心头,如一次次重重落下的鼓槌,击打所有人的心头,直至将精神击成粉碎。
李达近乎绝望地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虫群蠕动声,每前进一分,就多出几道士兵的哀嚎。
他听见双手双脚抓挠地面的声音,听见被虫子侵入喉咙、耳鼻的濒死呜咽,看见面前一张张充斥着惊悚绝望的脸,看见两侧涌上前来包裹住来不及逃脱之人的黑色洪流。
很快,李达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他发不出声音,因为喉咙里都是虫子;他听不见外面,因为耳道内钻满了虫子;他看不见眼前,因为眼球已然喂食了虫子。
李达在剧烈的痛苦中疯狂挣扎,即便他自知活不下来,他也不想就这么被虫子啃成一具白骨。
这太可怕了,太痛苦了。
一身血肉生生被撕碎啮咬,被如此细小的东西分食,李达脑子里甚至无法记起自己是因何痛苦。
他记得的只有一个,他很痛。
很难受。
要解脱,就只有一条路——
死。
要怎么死?
他的手中没有刀,内力无法运转,牙齿无法合拢。
刎颈自绝、咬舌自尽、自断筋脉全都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