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旭沉芳的步子依稀远去了,屋外重新恢复了宁静。
随后屋门又开了,烟儿进来了。
凤梧便道:“他已经走了吗?走了好,相见不如不见。”
以往她每每都很高兴旭沉芳的到来,可是现在她这副样子,如何能够见得他?
凤梧听不到烟儿的回答,兀自缓缓起身。她眼下并没有更换寝衣,头上的发饰也没来得及卸,只是因为旭沉芳临时来了,她才躺得这么着急。
然而凤梧坐起身,转过身来的时候,冷不防抬眼就看见了屋里的人。哪里是她自以为的烟儿,分明就是旭沉芳。
凤梧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她的狼狈不堪已经被旭沉芳看得清清楚楚。她再遮遮掩掩,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故凤梧就不躲了,她所呈现在旭沉芳眼前的,是满脸的浮肿淤青,磕破了眼角和嘴角,高高肿起,一只眼里甚至还沁了几缕红血丝,已经丝毫找不到之前那等容颜美丽的影子,看起来反而有两分可怖。
凤梧很快镇定,极力扯出一抹勉强的笑,道:“二公子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去而复返了?”
旭沉芳看着她没说话。
他在门外就已注意到了烟儿额发下的伤,又见她神色有异,便知屋里可能有情况。只是没成想,比他想象的更严重。
良久,旭沉芳才道:“是旭明宥打成这样的?”
其实彼此都是明白人,即使什么都不说,也心知肚明。
凤梧伸手摸了摸自己扯痛的嘴角,轻声道:“二公子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大公子的人吗?”
她笑眼看着他,“从最初开始,大公子让我引诱你,看好你,最好让你在醉春风里自甘堕落、一蹶不振。这些你都知道,你我都在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旭沉芳问:“那为什么这次,你不再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这次报价,三十五文是旭沉芳的成本底价,毕竟一分钱一分货。即便这个底价被旭明宥知道了,以此拉开价格优势也没太大的影响,反正旭沉芳也不能把这个底价降得更低,剩下的唯有和旭明宥比寒衣的质量。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凤梧明明听到了旭沉芳的管事说了他这边的寒衣成本价是三十五文,可是却骗了旭明宥说是四十文。
凤梧反问他:“那公子明知拍卖只是一个圈套,为什么还要往里面砸钱赎下我?就算你不出现,我也不会被别人买走,顶多是吃点苦头转了一圈就又回到醉春风去罢了。”
他明知自己是被故意安插在他身边的,他还是不愿见她身陷囹圄,因为相识一场,因为一起消磨过时光。
是了,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戏。戏里的两个人都清醒得很。
凤梧又笑道:“公子是我见过最洒脱而又随心所欲之人,所谓至情至性不过如此吧。若不是知道公子向来如此,我还当真以为如外人所言,公子生来多情。”
旭沉芳皱了皱眉,道:“下次不要下厨了,做出来的羹带着股糊味,谁家做生意卖羹还卖熬糊了的羹的?”
凤梧一愣,继而笑出声来。
但她笑着笑着就哭了。一直不曾落下的眼泪如决堤之水,绵延不绝。
她流泪含笑道:“第一次下厨做羹,做得不好,但好歹公子肯赏脸吃两口。”
旭沉芳道:“你的手还是适合用来弹琴。以后若有人不嫌弃你做的糊羹,你再做给他吃。”
凤梧脸上泪痕不尽,压抑着喉间的哽咽,笑道:“看来我做的衣裳也只能等以后有人不嫌弃时再赠给他了。许多事都是第一次做,做得不好,被嫌弃是应该的。”
旭沉芳道:“你自己觉得不好,但往后总有人觉得好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