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留江镇。
玉琳琅如往常那样修炼,突然,尾指猛地一痛——原先佩戴在上边的鎏金彩纹戒指消失了。
玉琳琅勃然变色,修炼被迫中止。
她衣裙曳地,快走至窗下,一边唤“来人”,一边两手颤抖,拿出龟甲开始卜算。
*
何柳慕呆呆地愣在原地。
站在他前边的黑衣女修面无表情地对着他。
一颗妖丹,人人都想要,结局却出人意料。
因为桐山派弟子折损过多,这几年弟子们便鲜少出山了。原先往来密切的玉家,除了给玉海棠更换新婢女侍从,也不再登门。
师父玄照用这种方式,冷着,放着,等时间过去,让人们都忘记这一切。
琏官一双眼都被团团黑雾笼罩,有一个疯狂的想法。吕泰她没有放过,玉琳琅她亦不会放过。
沈朝站在她身边,从袖间掏出一个锦囊,将里面的东西塞到她手里:“先前收拾的时候,发现还有很多。”
这是摄政王萧捷的糖。
沈朝知道她喜欢这个糖,放了桂花干,甜甜涩涩,吃着不会腻的味道。
可现在再大再好吃的糖,琏官现在也觉索然无味。只是沈朝拽着她,她甩不开他的手:“我不要。”
“不必过去,那人会来。”只要再等等。
她一刻都等不下去,原本可以瞬行离开,但他的封印还在。都一天一夜了,该死的封印居然没消去。
沈朝的手温热,将她按地紧紧地。
琏官顿了顿,让自己稍冷静些:“你先放开我。”
闻言,沈朝这才松开她的手,顺道解了她的穴位。
身子重新恢复轻便,琏官不由松了一口气。
那颗糖琏官没有接受,还躺在沈朝的手心。冷风一吹,被沈朝攥紧了。
玉琳琅很快算到此处,带着人瞬行至大厅。
何柳慕心神俱散,等不到鬼差锁魂了。
玉琳琅一来就看到他魂魄虚弱至极的样子,便顾不得旁边的琏官跟沈朝。她走近至何柳慕,一时难以置信,欲碰却不敢碰。
她生怕一碰着他,他便要消散了。玉琳琅轻声问道:“柳慕,你为何不留在桐山派?我找你找了那么久,你竟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何柳慕终于崩溃了:“你滚!你找我作甚?我不想见你……”
他从来不会这样说话的,每年年节来看玉琳琅,他都是恭敬有礼的。
戒指不见了,封印在里面的记忆……
“柳慕,你都想起来了?”
何柳慕闭上眼,抿着唇。
“等等,听我给你解释……”
可何柳慕不想听,他真的受不了。
他的生母早就死了,这人根本不是他的母亲!
眼看他的魂魄一点点化作虚无,在跟前消散,玉琳琅赶紧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片虚空。
何柳慕魂飞魄散了。
不成鬼修,亦不想投胎做人。
她千辛万苦为他筹谋,为他打算,他就这样对她!
玉琳琅无法接受,悲愤难控,任她取出法宝,想要重新聚拢何柳慕的残魂残魄,都不能了……
许久过后,玉琳琅转身看向琏官时,眼泪依旧满着眼眶:“好,你回来了。当年对抗水妖,你能留住一命。修为尽失,你也可以从百鬼阵中全身而退。你真是好得很!”既下了山,不好好藏着躲着,偏偏要回来招惹她!
“吕泰院子里的阵法,原来是你设下的,”看着她不受控的面容,琏官疑惑,“你恨我?”
琏官跟何柳慕起码还算是同一个门派的师兄妹,但这位玉琳琅,她至多就幼时在门派大会上见过一两次。仅仅知道她是谁,甚至从未说过话。
“你觉得自己无辜吗?”玉琳琅一步步向她走近,状若癫狂,“当年你若是好好地受死,不刺激那水妖,它早就被吕泰拿下了!若不是你,何必还有后来这些事!”
明明就是无任何出身,没爹没娘的野丫头!如果没有她,妖丹必然得手,何柳慕也不至于因为修为不高,被区区妖毒夺了性命。
几个月前还打伤海棠。
眼下,又让她永失儿子何柳慕。
“你在迁怒我,”琏官冷冷地看她,“玉家主,你实在让人失望。”玉琳琅能从玉家众人中夺取家主之位,难道也这么感情用事?
玉琳琅脚步一顿,一愣:“失望?什么失望?”
“你既想得到妖丹,就不该忍气吞声,”琏官给她指了一条路,“当年你该拼尽修为,去抢!同我师父抢,跟桐山派抢。用你现在的盛气凌人,说不定一番母爱感天动地,还真的就抢到手了。柳慕师兄也不必死。”
“玉家主,归根结底,是你本事不济害死他,怨不得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