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过的足有半生那么长久。
每个人几乎都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东边的暖阳浮出云层,黑暗被驱散了,阴霾却还没有走,无声的置放在各人心中,以至于从早晨开始,气氛就是沉闷的。
斐姐先收拾好走出房间。
刚下楼就被躺在客厅的赵怀律吓到,他脸颊上划了几道血痕,一层浅薄的皮翻开了,血迹已经干涸在脸上,凝结成细碎的血块,只一眼,叫斐姐心惊。
“怀律。”她唤醒赵怀律,一把将他捞起来,睡意也给搅散了,“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不光是脸。
斐姐只是扯了他一下。
他疼的立刻皱起眉捂住肩膀,吃痛一声,眼睛都睁不开,“姐,轻点。”
“你这是摔了还是跟人打架了?”斐姐看向他脖颈的青紫。
怎么说赵怀律也是细皮嫩肉养大的。
赵家人的手心宝。
别说挨打了,就是挨骂都少,从小规规矩矩的,一张清秀的白皮面儿脸,就被这两道血痕给破了相了,直叫人心疼,斐姐急的喊人,“念念,念念快出来。”
柳念念也是一晚没睡。
精神恍惚,循着斐姐的喊叫声出来,被满脸伤痕的赵怀律给惊吓到。
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赵怀律生硬地扯起嘴角,对她招了招手,“怕什么,破了相而已,有那么丑吗?”
他消失了一晚,带着伤回来,任谁也会不安。
七点钟要准时出发。
江封准时准点地洗漱好,穿戴好衣物,全黑的西装,严肃又庄重,打开门便听见客厅传来絮絮叨叨的女人声音。
很熟悉。
是以前的柳念念的口吻。
又轻又柔,又带着小女孩埋怨的气,她无奈着,“昨晚打电话都不接,原来是去打架了。”
原来是在跟赵怀律说话。
难怪。
江封平和下脸色,将他们视作空气,走到厨房喝了一大杯水,那水却像是海面上翻涌的巨浪,随着柳念念跟赵怀律在一起的画面冲击感,浪也翻涌的厉害了。
他咽下心口的气,随意问:“什么时候走?”
赵怀律态度很差,大概是挨了打的缘故,“八点,还有一个小时,你帮忙把东西放到车上吧。”
他们两人现在倒像是互相转了性。
以前稳重的人现在学会了打架。
莽撞的人变得冷静,不苟言笑。
江封也没有因为是赵怀律的吩咐而懈怠,任劳任怨地把东西装到车上,来回好几趟,偶尔回到了房内就能看到柳念念给赵怀律处理伤口的画面。
殡仪馆外。
天空清透,湛蓝色的,时不时飞走几只麻雀,争相落在电线杆上,车窗的浅色模糊了视线,梁涉川没有进去,将一切都交给了他们,绮岁陪他坐在车里,她的手腕一直被握着。
握的有些酸。
梁涉川肺腔里有一股迂回汹涌的气,像一把枪,梗在心口。
火化的时间一到,他忽然重力咳了声,绮岁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缎丝手帕替他擦拭着咳出的血,心痛地抚着他的脸,眼泪随之狠狠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