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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戈神殿祈福的十日之期终于到了,梁洲也迎来了元日新年。
“主君”,晏观向朝戈行了个礼,“今早是萝卜炖排骨,薏米粥,羊肉馒头还有粳米花茶”,朝戈十日茹素,肚子里一点油水也没有,晏观思索着要给人加加餐,又不好整得太油腻。
夜里还要宴请大臣,总该庄重些,朝戈正背对着晏观编发,闻言只一点头。
“会编发吗?”,冷不丁来了一句,把晏观问得一愣。
晏观当然不会,来到梁洲之后连束发都省了,拿根布条把头发拢起来就算了。
见人傻站在那,朝戈就知他不会,于是唤道,“过来,我教你。”
晏观挪过去,站在朝戈身后。“把这些串上去”,手里被塞了几颗绿松石。
晏观乖乖照做,生怕扯痛了朝戈,动作十分小心。朝戈不动声色地看着铜镜里的倒影,男孩儿眉目沉静温雅,专注地捏着他的发梢串珠子。突然想起曾经修习的儒经,梁朝人似乎对头发有非同的执念寄托——风花雪月的儿女情长。现在头发被人拿在手心,朝戈心底居然生出了一丝隐秘的愉悦。
不一会,几颗绿松石就串好了,朝戈收回视线接过发尾,捋起两簇头发快速编好,“看明白了吗?试试。”
晏观也照着他的样子挑起几缕头发,笨拙地交织,末了穿上一颗火红的珊瑚固定住。
“嗯,不错”,朝戈夸道,顺势在匣子抓了一把琥珀玛瑙放在晏观手上。
“吉祥如意”,手掌抬起,似乎是想抚上晏观脑袋,但犹豫片刻还是蜷住了手指放下了。
晏观被这笔横财砸了个懵,根本没注意朝戈的动作,晕晕乎乎的也照着说了一句“吉祥如意”。
朝戈窥见他的神色,不由想笑,心中一轻,“今日不用再做膳食了,出宫逛逛吧,街上应该很热闹。”
没想到晏观却摇了摇头,“不会说话,还是不出去了,宫里也热闹。”
朝戈比他高了不止一头,观察一下他表情,确定是没有不开心,于是便随他。
“是不是胖了点?”
“啊?”,晏观没料到这也要问,含糊地应了一句,“嗯,膳房的饭食很好。”
朝戈满意极了,心说还是老人家会养人,放在朝伦那这么久也没养胖,来这儿才几天面色就好了这许多。
晏观有点忐忑,心说主君这是不喜侍人发胖吗?犹豫着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小的日后会少吃些。”
这还得了!朝戈费心思叮嘱嬷嬷照顾,结果人现在误会了,连忙说道:“不可!梁洲冬季严寒,不养胖点会冻死”。朝戈一脸正色,丝毫没有恐吓人家的羞愧。
晏观瞪大眼睛,乖巧的点头应好。
出去后,晏观找了个香囊把这些东西放进去随身携带,正好碰到换班的格其。
“哪来的!”,估计是塞东西的动作仓促,太像干了什么心虚的坏事让格其误会了。
晏观急急忙忙解释是主君给的。
格其抱着膀子盯了人一会儿还是让他走了,晏观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撒腿就跑得没影。格其大哥好凶,还是主君比较慈祥,晏观这么想,丝毫没察觉到措辞不对。
膳房要准备晚宴,很忙,晏观闲得慌,想跑去给人打下手,结果被轰出来。无措地抱着嬷嬷塞给他的大猫,“带它去逛逛啦”,嬷嬷这样讲晏观也没法,一人一猫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宫里走。
晏观也不敢走远,新年设宴各方都加强警戒。外面很冷,晏观寻了个人少的廊坐下,屋子里烧着地龙,暖气透过墙壁散出来,晏观贴着墙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猫。
也不知道这猫是胖还是年纪大了,喉咙里像塞了个烧水壶,呼噜呼噜的。晏观这么想着就笑了,念叨,“你叫啥名?狸奴”,晏观把猫抱起来捏了捏它的爪子。
猫十分傲娇,全当没听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舔舔爪子又往晏观怀里钻,势必要将之前的美梦续上。
晏观没再扰它,心说整个宫里就它最自在,真是让人艳羡。
廊后宫殿的窗悄悄的开了,朝戈靠着,顺着那半掌宽的窗缝也不知看了多久。
廊外雪还在下,晏观贴着墙壁却不觉得冷,把下巴埋进猫厚实的毛中,远看就是个俊秀小公子套了个围脖。朝戈在屋里热得满头大汗,却还让人把地龙烧旺些。
达西实在热得受不了了,“主君,不如让晏观进来好了。”
朝戈抹了把汗,眼神是半分没挪开,“猫随主子,进来就躲起来了”,说着就笑起来。
达西心说主君喜欢个人,把脑子也赔掉了。他搞不懂,按草原的习俗,有心上人当然是直接当面讲就是了,非得弄得那么迂回曲折。
只有朝戈明白对晏观若是上来就花言巧语,海誓山盟是没用的,用梁朝人的说法那叫轻浮。他算不上君子,但对晏观他是真心爱重,小心翼翼地藏着,不想让一些有心人看去反而害了他。只是克制的爱欲到头来,不是过于压抑的妄自菲薄,就是欲壑难填的占有
', ' ')('强制……
晏观看着雪小了,拍拍袖子正准备离开,身后的宫殿却传来响动。眼见着一角莲纹衣摆从转角露出来,晏观连忙把猫放下行礼。
刚伸出手却被对方宽厚温暖的手掌一托,“不必,怎么走到这来了?”,语气并无不悦,倒像是要跟他闲话几句。
“带着猫,随处走走,不知道主君也在……”
“糕点,还热着,垫垫肚子,宫宴开始还有一会儿”,说着一盘点心就落到他面前。
晏观谢过,捧着盘子跟在朝戈身后,达西冲他挤挤眼睛,意思是趁热吃。晏观捡起一块塞到嘴里,是栗糕,热乎乎吃起来很香,晏观数了数,准备给膳房的人留几块。
前头走的人像是后脑长了眼睛,“别数啦,今日设宴膳房的人有的吃。”
晏观面色一红,唔了一声,又往嘴里塞了一块。
回了惠恩殿,一盘糕点被吃个精光,晏观像个餍足的猫儿,自以为没人看见,站在角落,用手指沾了盘上的碎屑伸出舌尖一舔。
朝戈视线一顿,连忙挪回目光注视手中的案卷,可心尖尖上却像是被猫尾撩了一下,毛茸茸蹭得他直发痒。
终究还是没忍住,招手把人唤过来。早上骗人过来给他编发的时候就看见对方这随意的扎发。
朝戈伸手捻起一缕,“怎么,还是不会编啊?”
晏观一愣,“啊,嗯……”,他其实记得,只是压根没想着要给自己收拾。
下一秒,晏观眼前一暗,朝戈站起来挡了光。不知从哪翻出一串红玛瑙,晏观还没从主君亲自给他编发的震惊中回过神,透润的红珠子就陷在他头发里了。
“谢、谢主君……”,晏观连话都说不顺畅。
“自己琢磨去编吧”,朝戈见好就收,太唐突容易把人吓跑。
晏观又退回边上,朝戈捻了捻指腹有些遗憾,见人散着头发吭哧吭哧地捋,又想笑。
新年的宴席办得隆重,朝戈早早就去了大殿。
前殿忙忙碌碌,觥筹交错。大殿后头的内室却噤若寒蝉,众人平静下都睨着对方的神色。终于,凝滞的空气起了波澜。
“主君恕臣直言,新年伊始南下桑塔,不管会不会起疫病,这流言始终不利。”
朝戈面色沉静,“我知道,但桑塔远离京都,位置要害,我若不亲自去一趟,恐小人作祟。”
才旦坐在一边一句不言,一看就知是朝戈早打了招呼。
那大臣还欲再劝,“这疫病不起,主君离京,二殿下一人无法支应,不正好给朝中小人钻了空子?疫病若起,那些人又要拿王位来造谣主君。人言可畏啊,主君还请三思!”
“我意已决,今日只是知会诸位一声,年后的章程自有才旦辅佐二殿下主持,在坐的几位都是朝中能臣,总不至于这点事办不好。我当初去梁朝半月,那时如何做现在就如何做。”
朝戈掌权五年,青年时在封地就有威势,如今更不必说。众人知道无法改变,只能行礼告退。
前殿开席,朝戈知道自己在他们聊不尽兴,只略略坐了一会儿,喝了几杯酒。不乐意看那些个人虚伪的奉承,反正要事已经商议完了,正准备离开,却被人半臂拦住。
“主君,新年安康,臣敬一杯?”,能直剌剌拦下他的人也没几个。是巴云布拉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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