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真如传闻所言,裴大人腰间受过伤,不中用,所以云妃娘娘才恼羞成怒爬上龙榻?
外面的事,温琴心一无所知,师父给她的箱笼中锁着一些能用得着的药,可她不敢动箱笼。
两位新来的丫鬟不说一句多余的话,却依照温旭的吩咐,寸步不离跟着她。
温琴心想逃走也无法,担心淮兴府的情形,也牵挂着珍珠和琉璃,若她真的逃走,温旭也有法子用珍珠和琉璃逼她回来。
况且,她一个人,别说回千里之遥的淮兴府,能不能顺利找到出京城的路也存疑。
思索几日,她打消逃走的念头,每日宽慰自己,好好用膳,好好安寝。
温家没有丢开她,说明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糟,爹娘和姐姐还在淮兴府等着她,她不能先让自己的身子垮掉。
没想到,她尚且沉住气,没哭,也没闹着要见温家人,温家却先乱成一团。
舅母秦氏亲自踏入院中,身后跟着珍珠、琉璃。
温琴心敛眸福身,姿态柔顺,面上却无笑意。继而,直起身子,越过秦氏,望向珍珠和琉璃,幸而她们只是略显憔悴,看起来没吃太多苦头。
“来人,把她们两个抓出去,杖二十,丢去柴房!”秦氏面上敷着厚厚脂粉,指着守门的两位丫鬟。
话音刚落,温琴心便见守她数日的丫鬟扑通跪地,骇然求饶,秦氏却视而不见,仍让粗实婆子把人拖走。
“旭儿怕蓁蓁对府中诸事不熟,才特意安排她们过来服侍,她们却误解你表哥的意思,叫你受了许多委屈。”秦氏挤出笑意,上前拉住她的手,一副慈蔼模样,“舅母已经罚过她们,蓁蓁性情宽厚,莫要怪我们。”
远处传来闷闷的呜嚎声,很痛苦,似有人被堵住嘴。
温琴心听在耳中,面色发白,她爹娘从未如此责罚仆婢。
“舅母言重。”温琴心垂首施礼。
秦氏微微侧首示意,珍珠、琉璃才敢上前,一左一右扶住温琴心。
“蓁蓁,你入京以来,舅母待你可好。”秦氏拉住温琴心的手,步入房门。
温琴心回眸,扫一眼留在门外的珍珠、琉璃,脑中快速思索着秦氏今日做派的用意。
“舅母待蓁蓁极好,蓁蓁感激不尽。”温琴心嗓音甜软,姿态柔顺。
“不是舅母要挟恩图报,而是你舅舅正四处周旋,却没个准信。”秦氏红着眼,拿帕子沾一把泪,方言明来意,“好蓁蓁,你快救救你表哥吧!”
待她说完,温琴心美目微瞠,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
玄冥卫从东宫搜出僭越之物,圣上震怒,太子殿下被废,东宫所有属臣被关进大理寺监牢。
“舅母,表哥说我爹被关在狱中,我想回淮兴府。”温琴心听懂秦氏想让她做什么,心下又气又悲。
他们想尽办法也做不到的事,秦氏怎么好意思来为难她?
忽而,温琴心神色一怔,想起红菩寺中之事,莫非当时温旭知道圣上有废太子之意,他是为自保,才把她献给裴大人?
“先把你表哥救回来,保住温家,我们再一起救你爹爹好不好?”秦氏见她不肯答应,当即落泪,面色凄然哀求,“蓁蓁,你也姓温,莫非你要等到你娘来求你?”
不,她娘绝不会让她如此。
“舅母,裴大人并非贪图美色之人,恕蓁蓁不能从命。”温琴心忍着恼意,微微咬唇拒绝。
见状,秦氏也顾不了许多,咬咬牙道:“蓁蓁,别怪舅母心狠,眼下只有你能打动裴大人。裴大人被封为忠毅侯之前,曾同宫里的云妃娘娘有过婚约,你可知晓?”
此事与她何干?温琴心莫名,略颔首回应。
下一瞬,却被秦氏的话定在当场。
“蓁蓁,你容色出众,同云妃娘娘有五分像,只要你肯,裴大人必会移情于你,届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温旭将她献给裴大人,原来还有这层缘故。
嗬,他们明知裴大人心仪的是云妃娘娘,而云妃辜负裴大人,裴大人对云妃必然心有怨恨,却一次又一次将她往火坑里推!
“你不肯去也行,那便别怪舅母心狠,要拿你两个丫鬟泄愤。”秦氏说着,抬脚越过她,朝门口走去。
“我去。”温琴心嗓音微颤,泪眼盈盈。
坐在秦氏早已安排好的马车中,听着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响声,温琴心面色平静到近乎麻木。
若裴大人肯为她放过温旭,想必她也能求裴大人救爹爹,只要爹娘和姐姐能平平安安,她做这一切也值得。
爹娘送她入京,是想让她嫁得良人,有人照护,没想到造化弄人,她要不明不白委身于人,做个替身。
马车停在忠毅侯府角门处,等候裴大人召见时,温琴心纤细的指紧紧攥着丝帕,浅粉的指尖攥得发白。
进去通禀的侍卫,很快便出来,扬手道:“大人不在,速速离开!”
是真不在,还是知道她的来意,故意不见?
对方身份贵重,一句不见,便打消她心中所有勉强。
温家车夫还想在门口等,却被侍卫抽出兵器轰走。
温琴心抬手扶住车壁,感受到马车调头,她揪紧的心倏而松弛,唇角微微弯起。
如此甚好,她不必自轻自贱去做个替身,令爹娘蒙羞。
温家的罪责,温旭自己去承受,而她还是尽快回淮兴府去,不管是怎样艰难的日子,只要家人在一起,她便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