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一步,忽而听到一阵簌簌风声。
她抬眸望去,只见卫九皋轻点朱墙,飞身跃下,似从天而降。
“袁大小姐来此,所为何事?”卫九皋握着酒坛,睥着她,玩世不恭问。
心下却暗自揣测,莫非裴砚那边要逼她出京?
念头一闪,他便知不可能。
可若无事,她又怎会来找他?
“九爷,我来找你。”袁采玥深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
仰面凝着数日未见的人,她赌上所有勇气:“我来,是想问九爷一句,若我说心里有你,你肯不肯信?”
哗啦,酒坛落在青石地上,发出脆响,酒香四溢。
卫九皋笑了,笑得星眸璀亮,透着傻气。
他伸手,狠狠把袁采玥扣入怀中,笑声爽朗恣意:“为何不信?小爷向你走了九十九步,你终于肯向小爷走一步了?”
温热的颈贴着她微凉的额,灼得袁采玥气息一滞。
“罢了,小爷大人大量,不跟你个小女子计较!”卫九皋说完,只觉这样抱着还不够。
忽而躬身,将袁采玥横抱起来,傻兮兮地在灯笼光里转圈。
“诶,你放我下来!”袁采玥又羞又急,若是惊动王府里的人,她成什么了?
“不放,一世也不放!”卫九皋稳住身形,将她揽在身前。
回到小院,似还能闻到酒香,袁采玥抬手闻了闻衣袖,确实被他沾上些许酒香。
她摸摸微烫的脸颊,唇角弯起。
听到珍珠的脚步声,她拍拍脸颊,指腹轻轻压了压唇角,又恢复平静淡然。
选秀在即,温琴心坐在裴砚对首,随手翻动名册,黛眉微颦。
“每次采选都要这么多女子入宫吗?”温琴心抬眸,望向裴砚。
皇帝的年纪能做秀女们的爹了,却要这么多花一般的女子供他择选。
温琴心不是第一次知道选秀,可眼前名单上每个名字后头记着芳龄,家中官职,活生生摆在她面前,她忍不住心生恻隐。
“这次格外多些。”裴砚驻笔,扫一眼名册,浅浅弯唇,“蓁蓁想救她们?”
也只能想想罢了,难道她还能不让皇帝选秀?何况,若有女子自愿入宫谋前程呢?
略思忖,她觉得自己庸人自扰:“就当我一时痴人说梦吧。”
又翻开一页,她眸光倏而定在一处。
温曦,年十八,工部左侍郎温俸嫡女。
“若我坐上那个位置,蓁蓁便不是痴人说梦。”裴砚凝着她,状若无意开口。
温琴心猛然抬头,心头狠狠一震。
半晌,她才惊魂甫定道:“裴子墨,你别吓我。”
“蓁蓁,时势不待人。”裴砚想知道,他在她心中的分量,究竟有多重,是否重到足以让她生死相随。
“更进一步,或是粉身碎骨。”裴砚嗓音沉缓,给她足够的时间思索,“蓁蓁,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
裴子墨要谋朝篡位吗?他权大势大,可温琴心从未把他往乱臣贼子的方向想。
听他的语气,并非同她商量,而是在告诉她,他对那个位置志在必得。
眼前沉邃的漆眸,曾经目空一切,如今,眸底倒映着她惶然的神情。
他出手救她爹爹时,已是欺君,又为她冒犯天颜,皇帝眼中必然容不得他。
自古权臣,鲜有善终。
没来由,温琴心忆起他曾说自己作恶多端,必有恶报。
不要!她已努力去救人行善,她不要任何恶报落到他身上!
“裴子墨。”温琴心眼睫轻颤,伸出手,纤细的指同他玉雕般的长指紧紧勾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裴砚将人拉起来,隔着书案捞过来,揽入怀中,紧紧扣住。
薄唇贴在她耳尖,他漆眸漾起粼粼笑意:“若我败了呢?”
“你若败了,我陪你长眠。”温琴心想到那幅场景,登时泪光莹莹,唇瓣打着颤,心痛惊惧道几乎说不出话,“爹娘的恩情,只得来生再报。”
“蓁蓁。”裴砚捏起她纤巧下颌,迫得她扬起雪颈,“我不会败,岳父岳母大人给了我这么好的小娘子,恩情自当由我来还。”
温琴心望见他眸底笑意,才知他方才那句,是故意吓唬她,泪珠立时滚落眼睫。
滚至颊边,被他俯身吻去。
他动作轻柔缱绻,顺着她脸颊,熟门熟路寻到她丰艳的唇。
所有担惊受怕被他安抚下来,纷纷沉淀心底,温琴心心口一跳。
他究竟是自己想要这江山,还是因为答应过她,要替袁家洗清罪名?
念头只是一闪,心神便被裙摆下的长指扰乱,再无力深想。
翌日清早,温琴心身子乏,多躺了一会子。
用罢早膳,准备去小院更衣,再去医馆。出了府门,忽而想起温曦的事。
她答应过温曦,若温曦有任何难处,都可以来找她,可温曦没来。
莫非,她想入宫侍君?
“先去温府。”温琴心冲琉璃吩咐。
琉璃应声,掀起车帷吩咐车夫,马车很快便调转方向往温府去。
温琴心坐在花厅,由着秦氏寒暄几句,便开门见山道:“舅母,我想见见曦妹妹。”
“曦儿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侯夫人。”秦氏笑容僵硬,脸色不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