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照旧是一贯的温和笑脸,没有了明黄的衮服加身,显得更加平易近人,“都快起来,今儿在摄政王府上赴宴,没有那么多规矩。”
说着,他又伸手虚扶了把裴瞬,面上笑意更浓,眼底却平静无波,意有所指道:“摄政王今日的宴席很是合朕的心意。”
“那倒是极好的,臣还怕皇上不肯出面。”裴瞬不着声色地避开他,抬手做出请的姿态。
皇帝不甚在意地理了理衣摆,举步往中堂去,等在左边的太师椅上坐稳,冲众人招了招手,“各位爱卿快入座吧。”
有他发话,众人这才入席,裴瞬经人扶着坐到下座的太师椅上,话中带刺:“不知皇上的口味,各式菜样都着人备了些,底下人尽心,连平州的菜样都能做出来。”
从前他们表现是君臣情深,这是第一回在外人跟前显露龃龉,众人皆是惊骇不已,暗道摄政王不该提起皇帝被贬之地,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圆场。
皇帝倒是面色自若,似乎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笑着叫梁进,“摄政王府的人如此尽心,赏!”
半两拨千斤把他的话压了回去,裴瞬的脸色暗了暗,没再多说什么,他的脾性算是外放的,最不会同人争口上的长短,只是对皇帝另眼相看,暗道他装温和、扮弱态,比戏台上的角儿还会唱戏。
底下人坐看“神仙打斗”,战战兢兢不敢言语,只盼着宴席尽快结束,别让他等凡人因此受了磨难。
皇帝率先举杯,朝座下扬了扬,曼声道:“朕之前就想着宴请诸位爱卿,不为别的,只为爱卿们为江山尽忠竭力,朕初登基,江山不大稳健,有你们在各处辅佐着,不曾出过什么差错,往后日子还长得很,还盼着爱卿们同朕同德协力。”
一通话说得诚心正意,倒叫底下人受宠若惊,皆惶惶站起身应杯,“臣等不才,愿为皇上分忧解难。”
皇帝连连点头,一口饮下那盏酒,又叫他们快快坐下,“早说了不讲那么多规矩,只当今儿是寻常宴席。”
裴瞬做事一向讲求实干,最瞧不惯他这般用嘴上功夫,且他根本不在意什么宴席,不过是做个由头罢了,这会儿愈发迫不及待,再次举杯说道:“臣先给皇上请罪,今日设宴是为着自己,有两桩事想要讨皇上的示下。”
皇帝蹙了蹙眉,似乎不满意他突如其来的请求,并没有接酒盏,在椅上坐直了身子。
裴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连看都不曾看他的脸色,自顾自地开口:“臣的属下前些日子到遥州去,竟碰上从前在先帝跟前侍候的人,凑巧扯出多年前的惊天冤屈来。”
他一壁说,一壁朝承安使眼色,嘴上说是要讨皇帝的示下,实则早做好了先斩后奏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