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间的鸟儿啁啾鸣啼,在幽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地清脆空灵。也唤醒了浅眠的封淇。他睁开眼睛,低头凝视蜷缩在自己怀里的人。晨光透过镂空雕花木窗,将雕刻的花影映照在床上两人的身上。子幽侧躺着,一面沐浴在光影中,一面笼罩在昏暗里。
昏暗中,子幽的一排睫羽像是一隅神秘而梦幻般的茵茵密丛,那里通往一方甜美静寂的水乡。瞧,他此刻正睡得酣甜。
封淇的手刚想去触碰子幽的脸,在指尖离他的鼻头仅半寸之远时,顿住了。他舍不得惊扰。
封淇轻手轻脚地退开,整理好一身的银灰色华服。临走前,再次回头看了他一眼。走到窗边将竹帘拉下,转身阔步离去。
封淇离去不久,就有人再次领了子幽去雅兰池沐浴洗漱。今日,是红云馆内的大日子。每一届被选上的头牌男倌,破瓜后,便要在额间刺上“燎火”纹身。馆内无数男倌皆以此为荣,认为被刺上“燎火”纹身的人,日后便是风光无限了。而较之其他男倌,有燎火纹身的男倌一旦不再受宠时,不用人赎身也可选择自行离去。
子幽被带去见二师傅时,纹身的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了。盘中的三百六十多种斑斓的彩颜,分站两排的八个烤针的男仆。画师先用毛笔蘸了特制的彩墨在子幽光洁的额间描绘出了纹形。开始刺时,有两人分别站在子幽和纹身师傅的身侧,手中拿着吸汗的手绢。
尽管房间明亮,周围还是点燃了七重高的七圈蜡烛。为了使刺出的纹身鲜活明艳,针刺与不同的色彩层层嵌层层。而针的大小,用力的轻重,色彩的晕染皆有讲究。
额间的纹形确立好后,燃烧的火焰由一系列浅色白到红,再覆上一层较深色的白、黄、紫、红。反复勾刺,蘸染。而越到最后,针刺得愈深,血如弱水般直往外渗。每到此时,子幽坐在椅子上就会被捆束得越紧。手脚都无法动弹。期间,子幽连闭眼都不被允许,更遑论晕过去。疼到极致时,会有人眼尖地及时拿出奇香凑近他的鼻息间,让他即使痛苦都得时刻保证清醒。
半个时辰过去,盘中的彩颜只剩下最深色的一列时,有人频繁地往他鼻息间凑香囊,子幽清秀的脸不时有一行行清泪及一颗颗如雨点儿般的汗珠直落。脸上的水被一次次擦干,鬓间的发皆濡湿得乌黑水亮,汗涔涔的只让人倍感感受。之后的每一针刺下,子幽觉得那仿佛是一下下地直刺入他的脑际。
最后一针落下时,额间止住的血倏然冒出,侍者手中新换的锦帕顷刻间染红,血像雨幕中悄然撑开的红色油纸伞。
血滚落进眼帘时,子幽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猩红。心里某个角落霎时仿佛已经千疮百孔,这三百多针,刺得太深,深得他这一辈子都抹不干净了。从今往后,他会像馆内普通的男倌那样接客。他再也不会是自己。
子幽愣神间,面上的血已经被擦净。有人松了他身上的绳子,带他去沐浴换衣。
戌初时分,子幽抱着一床通体漆黑锃亮的仲尼式古琴登上了宾客满座的高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