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殿下是怎么了?让人请本宫来就是看这两个血糊糊的小人儿?你可要知道,今天可是秀女复选的日子……”话到此,无端端的让人觉出她的恼怒:“弄得这样晦气,也不怕皇上见了怪罪?”
苏锦翎勉强的偏了偏脸……鼻子都快被压扁了。
她尽力的斜着眼睛望上去,只见一队锦绣丽装之人居高临下的立于院中,为首的一个珠玉满头,流苏四垂,在夕阳的余晖下抖着夺目的光。
不知怎的,仿佛忽然就回到了十年前的清萧园,一身盛服华彩的章宛白站在面前,身边的白眼仁侍女一把扯下了她腰带上的比目玉佩……“王妃,你看,玉佩竟然在她那……”
“听闻太子妃丢了最重要的物件,竟和这两个小畜生有关,臣弟必要给太子妃讨个说法!”
臣弟……八殿下……“他们是我的人,自是由我论处”……“姐姐,我们是八殿下身边的人”……
八殿下……宇文玄铮?!
天啊,她刚刚都干了什么?此刻真恨不能变成蚯蚓钻进这青石板下了。
“不过是个小玩意,怎抵得上两条人命?”
“紫祥宫里的树叶都要比别处金贵几分,何况是个‘小玩意’?而他们不过是两条贱命罢了……”
“八殿下说的是哪里话?素闻八殿下最护着手下人,今日怎么……”
“我宇文玄铮一向公私分明,既是他们惹怒了太子妃,太子殿下又是臣弟最敬爱的皇兄,定是要将他们严厉论处!”
“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不成?本宫倒是觉得八殿下同清宁王更为亲近呢……”
“太子妃说哪里话?兄弟手足,十指连心,又怎能分得出孰轻孰重?”
“八殿下的口才真是愈来愈灵巧了……”
“不过是由心而发,太子妃过誉了……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打?一定要他们说出到底把太子妃的宝贝藏哪去了。若是再嘴硬,便打到死为止!”
“行了,不过是个小玩意,我看这两个小人儿也受得差不多了,何必……”
“太子妃一向仁慈宽宥,德高望重,人人赞誉,我却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今天定要打死他们为太子妃赔罪,若是父皇问起,只说是……”
“八弟怎么还是那么个暴烈脾气听不得人劝呢?”太子妃夏南春急了。
今天秀女复选,贤妃去了,如妃去了……太子也去了。
她怎不知宇文玄晟的心思?这紫祥宫都快被女人塞满了。
太子沉迷女色,也不避个时间地点,仅她便生生撞见好几次了。
他留恋于各种美色之间,却单单不去她的仪元殿,她只能独立窗边看月圆月缺几轮回。
外人只见得她的风光,却怎解她心底的苦?她虽知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她也不反对他立妃纳妾,可哪个女子愿意夫君陪伴她人身侧自己年纪轻轻却被束之高阁?竟是一年也不得一回温存,以至于十年来尚无一儿半女,长此以往,恐地位不保。
她十六岁嫁与太子,当初只以为一旦太子登基她便为皇后,独掌后宫,可谁能想到太子竟是如此冷落于她?论美貌论家世论才学论人品,她比那些个莺莺燕燕不知要高出多少,可是他偏就不肯多看她一眼。
都说宇文家族出情种,宇文玄晟也是,却是个处处留情的种!今又去了复选,紫祥宫不几日便又要热闹了。
自早上贴身宫婢说太子又出去了,她便知他一定去了翠华苑,遣人带回的消息也的确如此。她坐卧不安,却又不能前去吵闹。近期已有些她的不贤之名外传,若是……
宇文玄晟骄纵暴戾,近年愈发严重,搞不好废了她都是不意外的。他可不如那几个兄弟会审时度势,只凭皇帝的宠爱为所欲为,难道他就没看出来皇上已经对他失去耐心了吗?再折腾下去,怕是他的太子之位亦要不保了。可他偏偏毫无察觉,倒愈演愈烈,而他的如此作为别人亦要归总在她的“不贤”之上,如此……再说太子若是倒了,她又有什么好处?
心下烦乱,却又无计可施,袖子横扫,打碎了琉璃冰魄。
那琉璃冰魄是日前皇上赏下的,整块琉璃雕作球状,表面雪花纹状浮凸。乍看起来无甚特别,而当烛光摇曳,那琉璃球便会自行转动,折出七彩光芒,映在墙壁之上,如星光浮动,萤火飞舞。
那日夜间赏玩时,恰好被长信宫的两个小太监见到,欢喜得什么似的。也赶上她当日心情好,任他们多看了两眼,却不想就惦记上了,今天又要来瞧,可是那琉璃冰魄已碎在地上……
偏就说是他们偷了,能怎样?
她已是够倒霉够气愤,恨不能当即打死那两个小太监,却被他们给跑了。她是定要管长信宫要人的,你清宁王不是有贤名吗?宇文玄铮和诸多人不是都捧你这颗明月吗?他们是傻了还是瞎的,难道不知道谁是太子?今天就要寻你的治下不严之罪!虽然如此略为转折,可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反正你们这三兄弟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是刚刚宇文玄铮一番话倒让她觉得若是惩治了这两个小太监倒是她的不仁慈不宽宥不贤良,如此……
万一再被皇上知道了……贤妃最宠宇文玄铮,竟胜于亲生儿子,皇上也最敬重贤妃……
“我都说了不过是个小玩意,再怎么金贵能抵得上人命?”
“不过是两个小畜生,打死了干净,省得再去惹祸端!”
宇文玄铮怒气上涨,竟夺了行刑太监手里的板子,就要劈头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