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峥冷着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吐字缓慢,“她不是好人,那你觉得什么是好人,是在你被人贩子拖住的时候,在旁边拍照的围观群众,还是劝你跟他们走的好心路人?”
“许耀,做人要讲良心。”
这番铿锵有力的话直接把许耀说红了眼。
小姑娘胸脯起伏,像是委屈到极致,不管不顾地开口,“我知道你要我感激她,如果是别人,我会感激的,但是她不行!”
“她小的时候差点儿闷死我,别以为我不知道,”许耀近乎喊着,“这是她应该的!”
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说,骆峥神色一凛,还没来得开口,许耀就转头气冲冲地进了卧室,“啪”一声甩上门。
“……”
骆峥眉头一皱。
什么他妈臭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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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许耀气到。
骆峥一整个下午都在局里呆着。
浑身气场又冷又硬的,搞得周围人都不敢上前说话。
直到江丹打来电话,男人才从一堆陈年旧案中露头,叼着根烟,去外面接电话。
夜晚的颐夏总是凉爽的。
呼吸间,卷着草木香的清新气息。
骆峥抄着口袋倚在门口的石柱上,听着江丹的碎叨,“你别放心上,那孩子脾气就那样,被我宠坏了,你消消气,回头我让她跟你道歉。”
“还有,她有钱,你不用管她,该忙你的忙你的。”
“至于玥玥那边,还是要麻烦你帮我好好谢谢她,大概是嫌我烦吧,她最近都不接我电话了。”
骆峥低眉,眸色渐深,“她不接你电话?”
江丹长叹一口气,“何止,发信息也不回,看起来不想和我有什么联系。”
骆峥沉默下来。
“其实这次葬礼,我就看出来了,这孩子是一点儿和我认亲的想法都没有,都是我死皮赖脸求她,她才回来的。”
江丹听起来挺伤心,“但我能怪她什么呢,当年是我亲手送走她的,其实如果我再坚持一下,宗海也就同意把她留下来了。”
说到这里。
骆峥像是想起什么,微拧着眉,“我记得当初你说,是江玥自己想离开的。”
话音落下的一瞬。
江丹安静下来。
近乎凝滞的几秒过去,女人微微一讪,“是也不是。”
“其实当初,主要是你姨夫的意思,他觉得玥玥性子不好管教,又总和小惺闹矛盾,也怕耀耀再出什么事……而且玥玥过得也不开心,碰巧那会儿投资方沈家想要个女儿,就……”
“就顺水推舟,把江玥送过去了。”骆峥替她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江丹再度沉默。
似乎觉得尴尬,她赶忙把话题岔开,“对了,我给你和玥玥买了几箱特产,有水果有海鲜,估摸着明后天就到了,天气热,你记得早点收,再顺便帮我把她的那份送过去。”
骆峥低敛着眉,踢了下地上的石子,眼底情绪不明。
“知道了。”
……
回到楼上。
两个加班的刑警刚拿到外卖,见骆峥过来,叫他一起。
骆峥拍了下其中一个人的肩膀,随口拒绝,“我不饿,你们吃。”
说完,径直回到办公室。
不大不小的桌上堆积了一大堆文件,骆峥靠坐在椅子里,拿起之前看了一半的继续往下看。
可不知为何,神思像是被截断了似的。
怎么都看不下去。
偏偏外头吃吃喝喝的俩人还一直在聊天。
北方的爷们儿,嗓门又粗又糙的,嘴里叨叨着案子,坐在最里面独立办公室的骆峥听得一清二楚。
看了两三次,依旧如此。
胸腔升起一股烦躁,骆峥把文件一丢,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脑中却还在反刍江丹的话。
许耀说,梁满月差点儿把她闷死。
江丹说,当初是梁满月自己想要离开许家的。
也许是出于职业的本能,骆峥总觉得,这一切只是表象。
如果梁满月真是那样的姑娘,那么她在昨晚,就不可能豁出命去救许耀。
思及此。
骆峥目光下沉,凝思之间,不可避免地再度回忆起那段过去。
……
那是十五年前,许耀百天宴的那天。
刚入夏的天气,阳光明媚。
午餐时间,大人们聚集在许家别墅外的花园里bbq,小朋友在草坪上肆意玩耍。
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只有骆峥一个人,在三楼的书房里看书。
知道他不喜欢这种场合,母亲叶瑾没有硬拴着他,而是等冷餐烧烤都准备好后,才给他打电话,叫他下来吃饭。
“非要吃吗?”
正处于变声期的小少年嗓音含着沙砾感。
“不吃你还饿着啊大少爷。”
叶瑾催他,“这不是骆家,快点儿下来,别让大家等你。”
说完,叶瑾匆匆挂断电话。
骆峥根本来不及反驳。
心绪莫名变得燥烦。
偏偏相隔不远的婴儿房,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
因为离得远。
听起来有些隐约。
骆峥皱了皱眉,在这段背景音下,不情不愿地合上书,而后慢吞吞地拎着书本,走到书柜前。
打开玻璃柜门的一瞬间,走廊忽然传来仓促而慌张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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