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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要回去?”
张晟南站在程湛旁边,他抬起头就能看见对方左眼角处那道鲜红的胎记。
见程湛点头,张晟南又急又无奈,“你回去干嘛啊?你爸他……算了,不回去行吗?”
程湛三两下收拾好书包,终于舍得看一眼面前的人,“我妈说有事。”
张晟南还想要说,看见他眼底的坚定时转而叹了口气,道:“那我陪你去吧,你也没手机,到时候找个人帮忙都不知道上哪儿找。”
程湛摇头拒绝了,“不用。”说完,他朝张晟南微微点头,然后越过对方走了。
“唉。”张晟南在原地停留,望着那道挺拔的身影越来越远。
程湛已经几天没回家了。
他和家里面的人向来不亲,只有杨芝稍微好点儿,但也不足以勾起他对这个家庭的向往。
在那天程寿天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就知道肯定出事了,但具体什么事他也没必要多问,更没资格。
当程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程寿天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懒得给,“怎么这么晚?”
程湛敛去心思,没说话,他迈着步子走到了程寿天旁边的那张空沙发旁。
“坐啊,那么拘束干什么?”程寿天语气平和得像是隔壁待人友好的邻居。
见程湛坐下,杨芝才终于开口道:“湛啊,你吃饭了没?”
“嗯。”程湛应了一声,又补充道:“我吃了。”
杨芝便点点头,没再多问,于是母子俩人短暂的交流就这样结束了。
“最近怎么样?”许是三人之间太过尴尬,程寿天平静地问了一句,而他捕捉到程湛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
“挺好的,您不用担心。”
程湛收去了多余的情绪,语气十分平静,可目光却像没有焦点一样,甚至有些迷茫地望着这间屋子的某一角,最后落在那桌上的相框上。
程寿天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儿子,心底竟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原本爱笑也爱撒娇的小孩儿,变成了一个不爱笑的少年,也不会追在他们身后叫爸爸妈妈了。
程寿天拿出几张照片摆在桌面上,程湛在看见照片的内容时,脸色都跟着变了一下。
“我知道你一直想找你妈,她上周联系我了,说她之后会一直定居在上海。明年高考了是吧?也不知道你这成绩能不能考出去,但还是拼一拼吧。”
程湛伸手拿过几张照片,照片里的女人长相十分惊艳,气质出众,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岁月也没有再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笑靥如花地望着镜头,好像在与程湛对视——这是他的妈妈。
程湛的喉间有些涩,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程寿天,问:“为什么?”
“我一直拴着你,你乐意吗?还为什么。”程寿天又恢复了本性,嗤笑道,“反正你也不回家,干脆以后也别来了吧。”
程湛怔然,很快便接受了。
杨芝在一旁红了眼眶,语气有些哽咽,“湛啊,以后一定要好好生活,是爸妈对不住你,毕业了找个班上吧,别亏待自己,你亲妈她……”她欲言又止,觉得有些话说出来不太合适,“你能投奔她就尽量去吧,她就算再狠心,也终究是你亲妈不是?”
程寿天碎了一口,“他们娘俩儿的私事和你有屁关系!瞎操心!”
“小湛是俺养大的,俺难过呢!要俺说,那女的就不是个好东西!”杨芝早已哭得满脸泪水,看上去十分狼狈。
被杨芝近发怒似的一顿吼,程寿天脸色一顿,自暴自弃地摆手,“随便你吧!”然后转身进了屋。
程湛对于当年的事也心知肚明,没有辩驳,相反安慰起眼前哭得狼狈的妇女,“妈,别担心,我会回来看您的。”
杨芝却摇摇头,“俺知道,你在这个家里一点都不开心,你不回来也是正常,但……俺跟了你爸,俺也是没办法呀!”
程湛垂下眼皮,没再多说什么。
对于这个家庭,这对不曾给过他关心的夫妻两人,他的依赖和感情早就在这段成长中消失殆尽了。
“喂?”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男人算不上好听的声音在手机那头响起,安笙的眸子里随之恢复了几分清明,“做得好。”
“那个钱……什么时候给我?”男人问。
安笙慵懒地靠在床上,嗓音里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沙哑:“明天给你转过去。”男人说了声谢谢,两人再无交流挂断了电话。
同时房间门被人推开,康文源“哟”了一声,“这满地的酒,都你给喝的?你这是在里边儿颓了几天啊,遇见什么烦心事儿了?”
安笙没回答他的问题,清了清嗓子反问:“几点了?”
“刚过饭点吧,要哥给你整点吃的不?”康文源靠在门边,见安笙不把他当外人似的当他面就换衣服裤子,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嘶——瞧你这腰,操起来多得劲啊,你这身
', ' ')('材要是穿女装在床上浪……哎哟,那吴望还不得缴械投降?”
安笙被开黄腔也不恼,听见这名字时不由得一僵,然后笑道:“……他是在下面的那个。”
他说着穿好衣服,康文源的视线自然而然往下移。
他舔了舔唇,视线光明正大地在安笙的两条长腿上游走,“你是上边那个?看不出来,我就没见过哪个男人的腿那么细的,说真的,你考虑下我呗?虽然我没跟男人做过,但肯定也能让你爽。”
安笙这时整装待发走到他身边,康文源这下唯一能看见肉的地方只有他那张漂亮脸蛋和两条露出来的胳膊。
安笙勾起一抹笑,带着点酒气,有些醉人,“还是别了,我找到目标了。”
康文源也笑,“那哥祝你手到擒来,旗开得胜。”
虽然听上去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但安笙还是接受了,“谢谢。”
康文源难得没出去逍遥,他给安笙煮了碗面条,安笙吃完了后犹豫了很久还是去楼底下的公共浴室洗了个澡。
说是公共浴室,其实也就是用塑料围了一个小空间,与外面的世界隔开,头顶上挂着蓬头连着外边的水管,条件就不用说了。
虽说塑料层挺厚,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什么情形,再加上地方偏,光听见水声就不会有人走过来了,但安笙还是接受不了,每次都是去夏真真家里蹭的澡。
安笙又是个喜欢到处搬家的性子,居无定所,条件再差便也忍着了。
他头发还没干,发梢湿哒哒的,时不时有水珠顺着脸庞滚下来,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安笙迎着晚风朝着一个方向走。
他的双眼微微眯起,几天下来乱成一团的思绪竟在这一刻被风吹散,取而代之的是难得的惬意。
走了大概十分钟的路程,他到了一家补课机构前,头顶上写着补课机构的名字,阳光补课。
虽说名字简单普通了点,但门面装修得还是不错的,补课机构设在一楼的位置,即使不进门,从外面看也能看见小教室,用落地的透明玻璃隔开的。
这会儿教室里坐满了学生,穿着白蓝色相间的校服,学生不多,只有六个,老师则是面朝着外面讲课,有安笙这样的“外人”在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安笙从站在这里的那一刻起目光就定在了一个人身上。
对方坐在最后一排背对着他,剃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从安笙的角度刚好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和侧脸,脸庞线条被白炽灯衬得尤为明显,十分顺畅。
这时对方将头稍微偏过来了些,是因为旁边的人趁着老师写黑板的时间悄悄找他说话。
而安笙在看见对方眼角那道明显的胎记时,呼吸一滞。
可能是他的目光太过明显,对方很快便转过头来看他。
两人的视线冷不防撞上,皆为一愣,这也是安笙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程湛。
此刻程湛正看着安笙,没有半点想要回过头的想法,他的两道浓眉微微皱着,清澈干净的桃花眼里有些讶异,或许是在疑惑为什么安笙要盯着他。
安笙率先朝着他笑了笑,利用自己的优势去博得对方的第一好感。
果不其然,安笙看见程湛的表情一怔,然后抿了抿唇瓣,转过头去听课不再看他,但安笙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那发红的耳尖。
真可爱。安笙心想。
程湛的基因很好,一看就不是那对夫妻所生的。
“外面那人谁啊,为什么老盯着你看?”张晟南看见安笙光明正大的打量,内心不满。
程湛的耳尖还有些发红,他压下心底的异样,摇了摇头,“不知道。”
张晟南见他不认识,脸上也没多余的表情,稍微安心了些,思绪随着旁边的人早就飞到千里之外了,“我妈今天打电话给我了,问我你最近怎么样呢,还让我叫你来我家吃饭。”
“张晟南。”老师警告的声音响起,张晟南吓一激灵,吐了吐舌头,“抱歉老师,我不敢啦。”
结果老师刚一转过身,他又满脸期待地看着程湛,“要不你今天来我家睡吧。”
程湛又一次拒绝了,“不用了,我可以睡宿舍。”
“为什么啊,你是不是烦我妈老让你给我补课啊?”张晟南说着又委屈,胡乱猜测,“还是说你觉得我成绩不好,不愿意跟我玩啊?”
程湛皱起眉头,“我没那个意思,而且我的宿舍费已经交了,不住浪费。”闻言,张晟南这才消停,嘟囔了几句没再劝了。
站在窗外的安笙对里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不知是因为刚才受到的刺激太大还是什么,总之程湛没有再回头看他了。
安笙也不走,那架势好像是要等对方下课。
他转过身点了根烟,而他找的目标正坐在教室里上课,两人隔着一层玻璃,像两个世界。
这时手机响了,安笙看见备注下意识想关掉它,但终究是舍不得。
“小笙,你在哪儿呢?”吴望一如既往开朗的声
', ' ')('音在耳畔响起,和那晚的淫荡莫名重叠到一块儿,安笙的呼吸都有些乱。
“在外面。”安笙本就有些沙哑的嗓音在这一刻尤为明显。
而吴望依旧善于观察与体贴,“你不舒服吗?这嗓子怎么了?”
“没事,有点小感冒。”安笙不愿多说。
“我不就几天没来找你嘛,怎么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吴望的语气有点无奈,“吃药了吗?要不要我过去陪陪你?”
话音刚落,话筒就被人拿远了,但安笙还是听见了那边的另一道男声,显而易见是杨邵寒。
“你忍心丢下你老公?”
杨邵寒说完,两人好像接了个吻,耳边响起黏腻的水声,安笙面无表情地听了全过程,过了大约三十秒,吴望才低喘小声道:“你别闹,在大街上……回去再弄。”
然后又想起被无视了许久的安笙,吴望略有些娇的声音再度响起,“小笙,今天我就不过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嗯,你去忙吧。”安笙淡淡道。
“好,有事给我打电话。”吴望那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安笙手里的烟也到了尽头。
不知为何,他突然转头看了一眼玻璃窗里的人,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也在看着他。
这一回他没再笑了,而是低头删掉了吴望的所有联系方式,亲手断送自己长达五年的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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