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出二里,大雨如注,倾盆而下。舟子披上蓑衣,众人纷纷避入乌篷舱,听着头顶噼哩啪啦的如鼓震响,望着白茫茫一片的水面,每个人心头仿佛都被天空厚厚的云层压得沉沉的、闷闷的——如此天气,想要截住大乔,怕是难了。
马悍与小乔挤在并不宽敞的船舱里,马悍倒没什么,小乔却颇不自在,缩在角落里,不时闪动乌溜的大眼瞟一下马悍。
马悍似笑非笑:“后悔了?”
“有……有何后悔?”小乔厥了厥嘴,“无非遭遇一场大雨。跟一个无趣的人挤一舱而已。”
马悍失笑:“无趣?既如此,为何还跳上船?”
小乔白了他一眼:“我是去救阿姊,管他有趣无趣……另外,你这人虽无趣兼无礼,却颇有勇力,而且,还有一把好刀——救人所求不外如是。”
马悍无言,这小乔还真是个实用主义者啊。
小乔解开随身带着的一个小包裹,露出一具昨日马悍击碎的那种精巧手弩,得意的道:“我也不是空手哦。如果那个恶贼在我眼前出现,我会将他一穿两眼。”
马悍笑了:“一穿两眼,谁教你的?”
“乔坞的门客啊。”小乔扑闪着大眼,问道:“听说你是淮上水客,我看不象。”
马悍眉头一挑:“怎么不象?”
小乔很肯定的道:“就凭天下名士刘子扬对你的态度。整个乔坞,包括在阿翁面前,都没见刘子扬那样恭谨。”
马悍打了个哈哈:“我与刘子扬同住淮上,素有交往,如此相待不足为怪吧。”
小乔咬咬嘴唇:“不管你是何来路。你肯冒雨相助,足见其诚,我为今日之事向你致歉。”
马悍诚恳道:“此事我有错在先,实不该出那条馊主意。令姊被逼出走,我也有一份责任,将她安全带回,义不容辞。”
彼此道歉。先前的紧张关系也得到了缓和,二人此时并不知道,这对接下来将要进行的合作救援有多重要。
马悍从后舱口望去。大雨迷住了视线,只隐隐看到十数丈外还有两条小舟跟着,再远就看不清了。这样大的雨,舟子也扛不住,只有划一会,歇一会,这速度就更慢了。
马悍出言安慰道:“雨势如此迅猛,想必令姊也未必能前行,大家遭遇的情况都是一样的,大可不必忧虑。”
小乔素白的纤手支颐着下巴,愁眉苦脸:“我就是担心阿姊已经进入潜山了——正常行船,从乔坞至潜山脚下的东岭村,也就是大半个时辰……”
小乔的担忧绝非多余,因为此刻她苦苦追赶的阿姊大乔,已进入潜山寨。
潜山贼军大营,山脚处一片高地上,建有一幢两层高,宽敞得足可容纳百人的木楼。木楼两侧有长梯可上,四周栏杆各色牙旗在风雨中飘摇不定,廊柱下披甲持戟之士立如木雕,任由雨水打湿铠甲,这森严气象,一眼看去,恍若军营。
楼内正中一张宽案,上置公文用具,两侧则是一长溜案几,与寻常郡县寺衙居然有几分相似,这里便是贼首雷薄与乐就等人的军议堂。
斜斜倚在案后的雷薄,是个年约三旬,留着一口绕腮胡,眼神凶厉,孔武有力的壮硕军将。不过此刻他的眼神厉色消失,凶相尽掩,反而涌现一抹淫邪的笑意,目不转睛望着眼前的女子。
女子身材高挑,曲线婀娜,一袭白裙,头戴一顶帷帽,帽檐周围一圈轻缦的白纱长几及地,也将她的面容及身段半遮半掩,若隐若现,更令人遐想。
“你就是大乔?”雷薄摸着下巴,心里痒得紧。
女子轻吐莺声:“如假包换。”
雷薄大笑:“不用换,不用换,那怕是假的,我也要了。”
这时有侍从凑趣道:“都尉,要不要验验货?”
“这个当然。”雷薄眼睛一斜,蓦然冲带人进来的卫士吼道,“你们可有搜身?”
四个卫士慌忙下跪:“不敢,不敢。”
雷薄哈哈大笑:“这就对了,谁敢乱摸,剁谁的手。”
那侍从道:“可要是……”
雷薄眯缝着眼,嘿嘿直笑:“没事,老雷最喜欢的就是带刺的花,越多刺越好,够劲。大乔娘子,你说,你身上的刺多不多。”
大乔从容道:“不多,只有一刃。”
雷薄拍案大笑:“好、好,太合我胃口了,老子等不及了。”说罢站起伸手。
“慢着。”大乔冷冷道,“你当大乔是轻贱之人?上门事贼——我有条件。”
“说。”雷薄很干脆。
“即日起停止进攻皖城,立即撤军,滚回灊山,并将俘虏的军民全部释放。”
“行!”雷薄很痛快,“小娘子干脆,我老雷也痛快。”说着又要伸手。
大乔却一翻腕,亮出一把短剑,横在玉颈上:“在回到灊山之前,不许碰我半要指头,否则,你就只能得到一具尸体。”
雷薄及众卫士大惊,想不到大乔说的竟是真的,她还真怀刃在身。
面对这刚烈的少女,雷薄眼珠一转,连声答应,让大乔放下利刃再说。
大乔却始终警惕着不肯放下手里利刃。
正僵持间,木楼外却传来禀报:“都尉,辕门外来了一个女子,自称小乔,要以身换回其姊。”
大乔闻言手一抖,差点真抹了脖子,本能回首,旋即感觉不妥,急忙转身——晚了!手腕一痛,短剑离手,同时被大力一拉,娇躲前倾,扑倒在案牍上,公文用具一片狼藉。
雷薄把玩着短剑,仰天大笑:“好!好极,先来姊姊,再来妹妹,一下送来一双,看样子今日是我老雷的桃花节!哈哈哈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