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骂的?”芬克斯好奇道,“谁会骂你啊,你有啥好骂的?”
佐伊看他一眼,轻轻地说:“你不会想听的。”
信长踢芬克斯一脚,过去给佐伊纠正姿势,小孩继续练挥剑,衬衫袖子卷着露出一截细瘦苍白的手腕,上面有好几个疤。
芬克斯不知道那是什么疤,圆形的,最外面一圈是暗红色,里面是浅粉色,佐伊身上有好多类似的疤,小腿上也有。
他问飞坦,飞坦扫了一眼说是烟头烫的。芬克斯想,还挺好看的。又想,不行,这么想他不就和飞坦成了一类人吗?就不想了。
后来有天芬克斯教佐伊抽烟,小孩一开始有点害怕,往后缩,最后还是接过来尝试了一下,被呛得直咳嗽。富兰克林路过看到后告诉了飞坦,飞坦和玛奇联手教训了芬克斯一顿。
“这有什么的!啊?!小孩就是要直面自己的伤疤才会长大!”芬克斯忿忿地喊。
佐伊就在不远的地方对着稻草人扔飞刀,据库洛洛说很适合偷袭,出手够快就不会被发现,扔完就跑。
他连续三刀都扎进要害,偏了偏头,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芬克斯这句话。
佐伊第一次学会念的高级应用技纯属无师自通、急中生智。
当时窝金喝醉了,毫无预兆地向他那个方向倒去,吓得众人以为佐伊要被压成一摊混着银色毛发的肉泥。搬开窝金之后却发现佐伊只是脸色苍白冒汗,胸前居然裹了一层薄薄的“坚”。
窝金醒了之后听说这事,惊诧于”天下竟然还有这种弱小的东西”的同时自觉很对不起佐伊,教了他一个自己摸索出来的肌肉发力小窍门,向佐伊展示了一番“真正的强化系”的雄浑力量。
佐伊佩服不已,当晚和芬克斯对打的时候就学以致用,实打实地打疼了芬克斯,然后被受到刺激的芬克斯反击后打肿了脸。
佐伊睡前意外收到好几款来路不明的外伤药膏,有的夹在门缝里,有的被人登堂入室直接扔在他床上,还有的从窗外扔进来,击碎玻璃掉在地上。
他从小被库洛洛迫害,疑心病重,害怕其中有一款是芬克斯打击报复的,比如掺了辣椒水之类,一个都没敢用。
第二天早餐期间,库洛洛问他怎么还没消肿,是药膏不好用吗。侠客说“哦哟团长你也给佐伊药膏了啊,我看见芬克斯晚上用药膏砸烂了佐伊的窗户”,飞坦一声不吭地捏碎了筷子,不知道在发哪门子疯。
佐伊最后只用了库洛洛送的药膏,把另外的两管一一放在芬克斯和飞坦门前。
“佐伊,过来。”
他抬头,看见库洛洛站在楼梯上,乖乖跟了过去。
三楼只有库洛洛和侠客的房间,带着一个很大的露台,库洛洛有时候会搬着椅子坐在露台上看书晒太阳。
“我用了一点,已经好了,谢谢。”佐伊把药膏递给他。
“你留着用吧,不用还给我。”库洛洛双手插兜,深不见底的黑眸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最近怎么样,还习惯吗?”
“习惯?”佐伊想了想,“习惯的,大家都对我很好,教我体术和念。谢谢你收留我,库洛洛。”
“我是说你的状态。唔,我在这个房子前主人的屋里发现了很多看起来非常糟糕的东西。”库洛洛观察着他的表情,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你有印象吗?”
佐伊垂下眼,无声点头。
“为什么不反抗?”
“……我做不到。”
“你不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库洛洛在摇椅上坐下,“不必担心,他们用药物控制不听话的宠物是一种常见的手段。”
佐伊海蓝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尤为透彻,有海水一样美丽的分层。
“药物突然中断——我本来以为开念后可以摈除药物依赖的,但是最近你有时候反应不太对,是已经忍到极限了吧。”库洛洛低低地说,“我可以帮你找来药,但你还想过那种身不由己的生活吗,佐伊?”
佐伊迷茫地看着这个五年不见愈发难懂的室友,“不……”
“可明明已经受不了了不是吗?你很想要药吧,眼神都涣散了。”
库洛洛的身形乍然拉长变形,变成小时候教堂发的《圣经》里撒旦的插图。佐伊打了个激灵,幻觉消失,面前坐着的还是面容清隽的黑发青年。
“告诉我吧,佐伊,你想活下去吗?哪怕失去尊严,只能成为药物的附庸……来,告诉我。你能战胜命运吗?”
佐伊的目光划过库洛洛房间里熟悉的摆件。
曾经他被带到这里来,在床或地毯上,跪着趴着躺着哭喊着被束缚着,它们都无动于衷地注视着他,像是一场闹剧的沉默的观众,围观他慢慢窒息死去。
“我不知道,库洛洛,我听到有人在说话,有人在笑,看到奇怪的东西,可我找不到他们在哪。”他眨眼,语气诚恳,“我想让他们闭嘴。怎么样才能杀了他们?你能帮我吗?”
“当然……我会救你,就像从前那样。”修长的手指点在他冰凉的鼻尖,传来恶魔的低语。
佐伊走下楼梯时,飞坦正捡起地上的药膏。不知道他之前做了什么,身上的血腥味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