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对方急于在警察赶来前脱身的缘故,佐伊最终如愿以偿得到了他的电话。
伊尔迷·揍敌客,他在唇齿间含糊重复这个名字,脑内的音阶旋转重组,停在尖锐的高音部分,他把备注删掉又改成一个颇有西索风格的红心。
西索的亮面皮鞋踩着碎玻璃离开,他不穿小丑样式的战斗服时都衣冠楚楚,像个随时放送荷尔蒙的迷人渣男,谁也想不到他打发女伴的方式不是送钱送包而是飞扑克牌。
佐伊从来懒得学变化系那一套,他情绪化得很坦诚,委屈就是委屈,难过就是难过,想杀人就是想杀人,心里在想什么都在脸上一表无遗,最多也就是变得快了点。
但他自认这也不能怪他,迟发性不良导致的幻听幻视和戒断反应把他折磨得快死掉,维持在半疯已经很不容易,太高兴的时候随手杀几个主动找来的警察也不算什么严重的问题。
将近凌晨一点,浪漫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你怎么来了。”佐伊脸上愉悦的微笑在进门的瞬间消失不见,他冷冷看着沙发上毫无私闯民宅自觉的人,“这座城市也要遭殃了吗?”
黑发黑眼的青年抬头,微笑,“好久不见。侠客托我来给你送药。”
“我停药很久了。”佐伊自顾自地在地毯上坐下,脱光衣服,抽出搭在沙发背上的家居服,库洛洛压着它了。
“确实如此,我看出来了。”以前他绝对不会如此情绪外露。库洛洛把大号玻璃瓶放在茶几上,“但侠客坚持要我带来。你和他们很久没有过联系,他要我顺便关心一下你过得怎么样。”
佐伊看了看那瓶东西,突然毫无缘由地暴怒起来。
他抬手挥翻,玻璃瓶在薄薄的灰色地毯上弹跳几下,瓶盖被摔开了,红红白白的胶囊和药片洒落一地。
库洛洛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眸光不定。
“后悔吗?救了我。”佐伊盯着库洛洛。又是黑色的眼睛,不详的,能遮盖一切的黑。
“不,这样很好。”库洛洛嗅到血腥味,他思考着,“你杀人了。……你现在在过这样的生活吗?”
佐伊缓慢移开视线。他看见地上的药无声地滚动起来,地板突然倾倒,库洛洛的面孔模糊不清,所有家具都向一个方向倒下,沉重的立式空调正对着库洛洛的头部。
库洛洛猝不及防被他拽倒在地,问:“怎么了?”
两个人的面颊贴的很近,佐伊张了张嘴又闭上,手环过男人的背把他狠狠压向自己,直到对方在即将亲吻的边际把他推开为止。
“我想,刚刚你应该和我接吻,然后像任何一个被空调袭击后脑的人一样晕倒。”佐伊跪在地上,很显然陷入了某种奇特的思绪,说话颠三倒四,表情在无助与凶狠中反复,扩大的瞳孔让他显得有点脆弱。
“我会在自己胸口插上一把刀倒下……让我们看看劳恩奶奶更相信谁呢?”
库洛洛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应该是我。”
“你觉得我疯了吗?库洛洛。”
“当然,侠客是对的,你不该停药。”他悲悯地看着这个尚未长成就已经消亡的孩子,“但你疯的很好。”
银白色的睫毛颤抖着抬起,男人和他近距离对视,抬起他的脸,食指摩挲着精巧的下颔骨:“这不是很好吗?你比以前要可爱的多,好极了,你不该试着融入社会,那是一个错误。我更喜欢现在的佐伊,这就应该是你本来的样子。”
教堂里那个最年幼也美丽的男孩就该是这副样子,以前就是,库洛洛一直这么觉得。
佐伊在不会念的时候就敢一动不动埋伏五小时从背后偷袭飞坦,敢把库洛洛的阴险手段一次次原样奉还,敢冒着被打死的风险等待时机,直到用钢筋捅穿同龄人的太阳穴。
他从来不是能被驯化的温顺羔羊,而是把仇恨压抑后随时准备伺机撕咬的幼狼,有着在流星街里培养出来的凶残与野性,复仇的烈焰足以将任何人焚烧殆尽。
库洛洛曾经对佐伊被药物支配的无能表现失望过。
那种情绪十分微妙,类似于精心培养的名贵花朵含苞待放时被别人硬捱下来一番糟蹋,他好不容易杀了人抢回来再把花栽好,花却口吐人言说“我不想活了”。
库洛洛既恨花的柔弱又恨自己的无能,很想连盆带土一摔了之又心疼舍不得,只能把花晾到一边,一边心痒难耐担心它是不是渴了枯了死了,一边想死了拉倒死了活该。
佐伊如果知道他的这番复杂的心路历程,定要用嘲讽的语气反驳自己是流星街野玫瑰,绝世妖妖零,请不要随意饲养采摘,否则小心被玫瑰刺扎的头破血流。
可惜库洛洛的娃娃脸和圆圆眼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佐伊尚处在意乱情迷状态,别说猜测库洛洛的内心了,刚刚他说了一通什么话都一个字没听进去。
他只是着迷地看着库洛洛的双眼,库洛洛眼里永远亮着逆神者的光,而先前酒吧里遇到的男人眼里只是漆黑一片。
那个男人……叫什么来着?
“好累——就让我留宿一晚吧,等你等了一整天。”库洛洛突然向沙发上一躺,动作很有几分当年在教堂时赖床不起的无赖气质。
佐伊不得不怀疑他看出来了再对视下去自己马上就要强吻他然后霸王硬上弓。
“佐伊,给我倒杯水。”库洛洛转头,啪嗒啪嗒地眨眼睛,更有当年赖床后奴役佐伊给他打水洗衣服的样儿了。
佐伊恢复了几分神志,开始捡滚落一地的药片缓一缓欲念,“旅团这几年怎么样?”
“已经解散了,仇家太多,到哪都被追杀。”库洛洛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