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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耳站在花洒下,任由热水淋下冲刷。
他依稀记起小时候,某个夏天。
他去村里水库洗衣服,差些因为脚滑被湍急的水流卷走。好在当时岸边路过一位同样来洗衣服的大娘,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领子,也好在他当时又瘦又小,大娘使使劲儿,一把将他搂了上来。
当时他小小一团,瘦的像猫崽子,坐在岸边呆呆傻傻愣了好久,直到现在还记得扑腾在冰凉的河水里,脚心滑过卵石的感觉。
那种被裹挟着、挣脱不开的恐惧感,致使李耳每每经过河畔,都习惯性绕远路。
和陈自织在一起时,这种感觉尤为明显,特别是当和陈自织做爱时,他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了,而是一个被牵了线的木偶。
陈自织动哪里,他就哪里动。
陈自织带来的快感像洪流一般裹着他,将他往深处拖,李耳挣扎不及,每每快要上岸,就被更大更激烈的浪拍回,奇怪的是,他不讨厌。
装睡被识破后,陈自织借口说李耳的晨勃解决了,自己还硬着,压着李耳又做了一次。
身上挂着汗液体液,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玩意儿,弄得他全身都潮乎乎的,裹在被子里,透不过气儿。
昨晚就没这么睡好,早上天刚蒙蒙亮,又被翻来覆去地折磨,李耳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都快变残废了。
况且,他很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
每一次因为太舒服而伸手回抱住陈自织时,他的内心都会滋生一种内疚感。
李耳摸了摸肚子,掌心轻轻贴着肚皮,试图感受里面存在的心跳。
他在这方面欠缺太多,罗曦临走前给他留了一张卡片,告诉李耳有事就打电话,可李耳根本没有手机。
本来想从陈自织那里借一下电话,醒来时床上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身旁的体温已经散了,外面大亮,衬着鸟鸣,天空蓝蓝的,远处飘着几朵云,显然是个好天气。
李耳洗完澡,路过一面全身镜,他站在镜子前,细细打量自己。皮肤很白,却斑驳着各种痕迹,这次连显眼的地方都印上了,李耳看了一圈,愁得不行。
他从衣柜里找了件灰色的长袖和短裤,依旧大了不少,领子松松垮垮的,袖子需要挽上去,裤脚很短,但也被垂下来的衣服遮住了。
李耳顶着湿发,慢吞吞下楼。
他印象里,陈自织应该在一楼的客厅。
午间的烈日灼灼,阳光照进来,将客厅盆栽里的绿叶照得鲜活油亮。
昨天这个时候李耳还在工地干活,脸上站着灰,一吸一口尘,这会儿却能在开了空调的屋子里闲逛,他觉得有些恍惚。
“陈自织。”
没有回应,客厅空无一人。
李耳走到一个开放式的厨房,发现这个装修,他连冰箱在哪儿都找不到。
有钱人真奇怪。
李耳不敢未经允许就乱动东西,于是又往楼上走。他记得二楼有个很大的房间,看起来像是一间办公室,陈自织也许在那儿。
李耳上楼,停在漆黑的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门。
依旧没人回应,李耳心中疑惑,握着门把手推开门。
比起办公室,这里更像一个图书馆,面朝书桌,有一整面墙都镶嵌了书柜,里面几乎堆满了书。
李耳慢慢走近,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书名,抚摸过排列整齐的书脊,心中一阵艳羡。
他从小到大,看过的课外图书寥寥几本,还都是从同学家借的。长大后,倒是可以自己买书看了,但为了补上大学,他大多数时间看的都是教材书和工具书,接触爱情、科幻故事的时间少之又少。
这些书陈自织都看过吗?如果陈自织愿意借书给他看……
李耳突然发觉自己的想法很荒谬。
他和陈自织半毛钱关系没有,自己也只是暂住在这里,不知道多久就会离开。
他掐灭这些想法的火苗,就像掐灭每次情动时,想要和陈自织更亲近一点的想法一样。
李耳心中没来由一股丧气,他沉默着,甚至没注意到眼前站着一个人。
“你好。”
李耳听见声音吓一跳,抬头正好对上一双眼睛,一双和陈自织极其相似的眼睛。
“我看门是开的,就擅自进来了,”男人笑着开口,眉眼间的神态几乎和陈自织如出一辙,“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李耳回过神,眼前的男人无论是身材还是面容,都像是另一个版本的陈自织,只是他们的发型不同,陈自织的头发是放下来的,显得柔顺好亲近,而他的头发则是精心打理过,往上梳的,透露着一股有钱的精英男感觉。
而且他的眼睛,虽然是笑着的,但李耳总感觉他实际上没在笑,怪怪的。
如果说陈自织是狐狸,灰狼,有着自大狂妄和显摆风骚的实力,那这个人就是蛇,吐信子的毒蛇。他将他的危险藏得很好,在他亮出齿尖前,几乎感受不到冰凉的靠近。
', ' ')('“没有……”
他的视线从李耳的脸上转到裸露的脖颈、锁骨间,定格在那些暧昧的印记上。
李耳被他看得下意识躲避视线,那个人看了李耳一会儿,突然注意到李耳手的位置,他的眼睛一亮,手自然地覆盖上李耳的,说:“你也喜欢加缪?”
李耳抬起头,发现他好像误会了,解释道:“不、不是……我没有看过……”
“真可惜……”他说,“那个疯子明明也读不懂,却买了这么多。”
李耳好像隐约知道他嘴里的疯子是谁,却没有附和,他试着抽出手来,男人却直接牵过他的手,笑意更深:“你愿意听我给你讲吗?我讲的一定比他好。”
李耳连手也忘了抽,怔怔道:“真的吗?”
“当然,我……”
“陈自绡。”
陈自织的声音打断他的话,李耳的视线越过男人,落在站在门口的陈自织身上,他好像是刚回来,鞋子还没换,表情淡漠。
也不知为何,李耳心里一阵打鼓,他试图抽出被男人握着的手,后者却紧紧牵着不放,甚至牵着他走向门口站着的陈自织。
“哥,”李耳被他拉着向前走,男人站定在陈自织面前,“你回来了。”
哥?
李耳的视线快速扫过眼前两张几乎一样的脸,心里小震惊。
陈自织竟然有弟弟,还和他这么像……简直比他和李朵朵还像。
“哥……?”李耳看着陈自织。
陈自织看了他一眼,语气冷冷的:“你不用叫。”随即他注意到两人牵着的手,眯了眯眼,又补了一句:“把手松开,不嫌热吗?”
“不嫌。”陈自绡笑着说,李耳抢先挣脱开手,远离他俩。
他夹在俩人中间,就像两座大山间的一颗小草,连唯一一点阳光都被遮挡严实,密不透风的。
陈自织把视线重新放回陈自绡身上,毫无耐心:“你来干什么?”
陈自绡挑眉:“爸爸叫我来的,他说三工地出了点小事儿,再怎么说也是我管的,哥已经帮我收拾了烂摊子,我至少也得来做个样子呀。”
“听说受伤的工头进了医院,而挑事儿的那个,消失了?”说着,他偏头看向一旁的李耳,眼神意味不明。
李耳心里一紧,眼神飘向陈自织。
“所以?”陈自织皱眉。
“所以我今天是来带我的人回去的,毕竟他是归我管,我得负责啊。”
他故意咬重“我的人”和“负责”几个字,有意无意刺向李耳。
李耳的呼吸都停了,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脏咚咚跳着,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完全感受不到自己还活着。
“行,”陈自织点点头,“那你把我带走。”
“我要你干什么?”陈自绡皱眉,似乎是兄弟也不能正常对接上陈自织的脑电波。
“你不是在找肇事者吗?”他看向李耳,又转过头,对上陈自绡的眼睛,“曾勇是我打的。”
李耳的指尖动了动,一直低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定定看向陈自织。
我怎么不知道?
沉默的对峙。
“……”陈自绡的嘴角不自然的牵扯了一下,李耳甚至能远远地感受到他的无力感,“你……为什么打他?”
“看他不爽就打了,还需要什么其它的理由吗?”
可以,这很陈自织。
李耳松了一口气,手心微微出汗,看着陈自织,心尖冒出些诡异的情绪。
陈自绡深吸一口气,依旧保持着风度:“……不需要。”
“不需要了就滚,要不就带我回去见老头,你自己选?”陈自织厌烦地说道。
陈自绡站在原地,李耳从后面看见他的肩膀轻轻颤抖着,以为他要发火了,结果他突然转过身,脸上还是那副温和尔雅的做派,不见一丝恼怒和不爽。
陈自织一个跨步上前,却没拦住:“你又干什么?”
“不干什么,”他走近李耳,“那我们下次见,嫂子。”
说完,他牵起李耳的手,轻轻放在唇边,李耳震惊在原地,几乎石化。
李耳坐在冰凉的餐桌前,看上面灰色的纹路。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钱人乐意在石头上吃饭,家里也放着大大小小的石头,连路上都铺了小石子。
返璞归真?细粮吃多了嘴馋粗糠?那应该把陈自织带回村里,村里到处都是石头,灰色的褐色的青色的石头,从河边到山下,每一处都塞满石头,他应该会很喜欢。
李耳的手指沿着桌面上冰凉的纹路滑过,转头去看陈自织。他正在做饭,但技术一般,隔着厨房不远,却连香味都没有。
记起昨晚那碗面,吃到最后确实是有点食之无味了,但从小吃不饱饭的经历逼迫他养出不挑食不剩饭的习惯。
那么大一盆满当当的面条下肚,今天又没做什么体力活,以至于现在肚子里还有存货,但看着陈自织
', ' ')('的背影,他又不好开口,别人给他做饭,他却说吃不下,这样不礼貌。
而且长这么大,从来都是他照顾人,法地与之纠缠。他的接吻经验几乎为零,亲了这么多回,还是只会迎合,陈自织逗他不动,他就只能学着陈自织的动作,粗笨稚嫩地勾引陈自织的舌尖,吞咽不属于自己的津液。
这样乖顺的举动使得陈自织的心情好上加好,他仔细听李耳喉中细碎的呜咽,每当手速加快,李耳就会忘了接吻,丝毫不掩饰呻吟声。
明明怀里还抱着书,十几分钟前还在皱着眉头解读,现下眉头依然没舒展开,也是抱着书,却是被按在秋千椅上、被手指奸得话都抖不清。
李耳还守着最后一丝颜面,觉得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不让陈自织垮他的裤子,结果被一阵阵激烈的潮吹“尿”湿透了裤子,软软地仰靠在秋千上喘气儿。
陈自织意犹未尽,他把李耳宝贝的书丢去花丛一边,不顾李耳反对的呼声,抱着人上楼去了。
李耳伤心地靠在床头,说自己的书还没讲完,陈自织敷衍安慰了两句,拉着李耳的脚踝将他拽回床中央,随即李耳就被拖进情欲漩涡,再没了下文。
“啊……唔重、好重……呜……”
李耳一手捂着肚子,另外空出的手无力攥紧头顶的床单,被突来的顶弄撞得颠簸。他不确定陈自织进得多深,只觉得下面又烫又麻,水流个不停,像是要淹死了。
敲门都没这么重的,礼貌点还知道一敲两叩,陈自织不仅进得又重又快,还次次都往子宫深处撞,他都担心肚子里那位会不会被陈自织的鸡巴顶散。
属于还没见面,父子俩就结下了梁子。
李耳只能蹬着腿往后逃,想暂且躲开这磨人的火热粗棍在肚子里捅来捅去。
陈自织察觉到他想逃的心思,也没管,任李耳徐徐到了床头,又掐着他的腰把他拽回原位,鸡巴再一次凿开柔嫩宫口,死死钉在子宫里,龟头肏到深处,餍足地射精。
李耳被干到翻白眼,抖着腿根潮吹,淫水和尿液湿透一床。
做完之后,已经是黄昏了。窗外有归巢的鸦鸣声,天上荡着橘黄色的云,被晚风吹着向前跑,追赶落日的余晖。
陈自织没再在床上抽烟,而是跑去外面阳台,他还准备打个电话,李耳还在睡,就干脆在外头抽完了回去。
他拨通号码,对面嘟嘟两声,响起小赵的声音。
“李耳的东西都拿了吗?”
“嗯,除了一条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有一个旅行袋,里面有几件旧衣服和几本书。”
陈自织嗯了一声,往后看了一眼,“他还有袋苹果,别忘拿了。”
小赵明显迟疑了一下,“这个……也要?”
“拿着。”陈自织吐出口烟,烟圈逐渐融于暮色中,“身份信息都销毁了吗?”
“嗯,没有留下任何就职信息,不过……”他停顿了一下。
陈自织看着远处的落雁,问:“不过什么?”
“不过那些和他交好的民工怎么办?他们一直在打听。”
“找理由打发掉,离职工资多给一倍,就说工地人数过溢,目前不需要那么多人。”
小赵在电话那头记下。
“最后一件事,”他说,“副总他给董事长打了电话,想要回这个项目的代理权。”
陈自织的嘴角上扬,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蔑意,“随他闹吧,老头不会松口的。”
“好不容易拿到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就还给他。”
挂断电话后,陈自织掐灭烟,火星熄灭在花盆湿润的土壤中。远处的残阳不再火红,它处于褪色,正在一点点被夜晚的云雾蚕食殆尽。
“嘟嘟——”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通,听筒后传来一声谨慎的询问,稚嫩的声线,却故作成熟地压低嗓子,涌动着对陌生来电的不安。
“李朵朵。”李耳握着电话的手下意识攥紧,多日未给家里报平安,此刻能听见李朵朵的声音,他实在太欣喜了。
对面明显愣了两秒,随即爆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哥——!”
李耳皱着眉将听筒移远,尴尬地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陈自织,“是、是我,你的声音,小一点……”
“哥!你去哪里了?你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电话,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我每天都来朱姨姨这里守着,就是为了等电话铃响,可是每次不是办卡送牛奶就是办卡送鸡蛋,我没有钱,也没有电话,我根本办不了卡,哥……”
李朵朵滔滔不绝地将话题扯到天边,李耳沉默的听着,嘴角却一直向上,眉眼弯弯的,脸上是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
养眼。
陈自织起初还是盯着打电话的李耳看,随后五分钟过去了,听筒里的声音就没断过,他有点不满李耳只专注打电话了,于是牵起他的手,百无聊赖地描摹李耳手心的掌纹线。
李耳因为痒意蜷缩了一下指尖,并没有撤开手。
', ' ')('对面那个叽里呱啦讲个不停的小孩就是李耳的妹妹?话怎么这么多?怪不得李耳话少,都让他妹妹说完了。
“哥,你到底去哪里了?我给之前的号码拨电话,那个阿姨说你好久没来了,你……”李朵朵的声音卡住,把心里那句询问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道,“你没在工地上了吗?”
李耳的笑意减弱了一些,他垂着眼睫,低低地嗯了一声。
“哥哥……很没用吧……”
连最简单的工作都做不好,还作什么带你去更远地方的保证,简直是白日做梦。
陈自织听见他的话,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李耳本以为李朵朵会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失望,女孩的声音却在短暂的沉默后高扬了几分,她欢呼着,“那就是说,哥哥要回来了!哥哥,你要回来啦,我明天就打扫卫生,然后和朱姨姨去买菜!她一定也很高兴,哥哥,你多久回来,我可以去接你吗!”
她喋喋不休,李耳甚至找不出插话的缺口,他没法告诉李朵朵,他还不能走,他……
李耳抬起头,注视着陈自织。
后者感受到视线,牵着李耳的手,轻轻抬头笑了一下,“……怎么了,哥哥?”
李耳:“……”
李朵朵又催促了一遍,李耳只能说:“朵朵,我最近还,还不能回来。”
我还欠着债,还惹了很多事情,覆水难收,插翅难逃。
陈自织接收到关键词,挑挑眉,捏了捏李耳的掌心。
李耳只能说:“我有新、新的工作了,就在城里……”
陈自织满意他的乖巧表现,牵着李耳手亲了亲指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李耳的耳尖红了,他的声音轻轻的,看着手心里歪歪扭扭的笔迹,“老板……人很好,留我在他家、家里住。”
违心的台词。要不是陈自织逼着他在床上想应付李朵朵的台词,还硬要给他写在手心,说不定这段拙劣的表演能够真实一点。
但李朵朵偏是个只盼哥哥好的,没心眼的小孩,她略微思考了一下,就松了话卡。
本来还想再缠着说两句,李耳身边的人却等不及了,陈自织双手并用缠抱上李耳,将脸埋在对方的颈窝,闷闷地出声。
“多少也理理我吧,哥哥。”
李耳红着脸推了推他的脑袋,陈自织一动不动,他只好匆匆和李朵朵交代几句,便挂了电话。
“你、你别……叫我哥哥。”
“那我该叫你什么?”陈自织抬头,眼神含有笑意地看向李耳,“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李耳摇摇头,他不清楚陈自织的年龄,不清楚他的家世,他的职业。哥哥这种象征亲昵和紧密关系的称呼,他不敢从陈自织嘴里听到。
他怕听久了,日后想要摆脱这层关系,就会变得困难,这样的困难,会让他难过的。
“那你叫我哥哥。”陈自织想起了李耳的资料信息,他比自己还小点,却总是一副年长者的模样。他并不在乎年龄,但感觉很重要。
李耳转过脸去,抿着唇不愿开口。
叫你哥哥和被你叫哥哥,这不是一样的吗?都只会为未来注定的别离徒增悲伤和额外的念想。
“小耳?小耳哥哥。”
“不愿意叫我哥哥吗,那换一个,换成你喜欢的。”
李耳重新看向他。
他喜欢的?他喜欢什么叫法?除了名字和陈总,最常叫的就只有在床上时,被调教出的一声声“先生”。
“先生……?”李耳试探性开口。
陈自织却觉得这个称呼太疏离了,以前听着还好,但如今身份不同,再叫先生,显得一点也不亲密。他浅浅笑着,指腹擦过李耳的嘴唇,将藏了好久的坏念头翻出来,一点点展示给李耳。
“主人,试着叫一声。”
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耳朵,带起一阵阵泛着痒意的颤栗。李耳的表情没有几多变化,他的神情里闪着不解,随后才从陈自织的语气中品出这个称谓的深意,但他的反应也并不大,只是觉得怪怪的。
“我、我不喜欢……这个。”
“我喜欢。”
“那你自己叫。”
“我想听你叫。”
陈自织起身,将李耳按在沙发上,语气里带上命令的意味。
“开口。”
不容商量的严厉语气,李耳的手心微微发痒,他避开视线的交流,轻轻挠着沙发皮革,吞咽口水,“我……不喜欢……”
像一件商品一样认主,还不如老板,至少还有人权。
陈自织却没有放弃的打算,他半哄半诓,动机不纯,冰凉的手从衣服底下钻进,贴合着李耳柔软小巧的乳肉抚弄。
舒服的嘤咛声传出喉咙,李耳的身体已经敏感仅靠爱抚就能湿的程度。但陈自织觉得还不够,他想要李耳因为他情动,不仅是触碰,他想要李耳看见他的眼睛,听见他的指令,就会忍不住腿软,忍不住张开
', ' ')('腿给他看湿透的腿间。
他发现李耳喜欢上了性爱,喜欢被支配和需要的感觉,他可以从这点入手,定制他的专属玩偶。
但首先,得让李耳认识快感的给予者。
“腿夹紧。”
发觉对方下意识想贴过来蹭磨的动作,陈自织立马阻止了,他的手卡在李耳湿热的双腿之间下达命令。
李耳因为情欲和快感而染上红晕的脸固然值得观赏,但情动后得不到疏解和慰藉的样子,紧抓着自己的手臂往腿心贴的样子,不顾羞怯,为了获得一时的快意而愿意付出一切的样子——
陈自织更倾向后者发生。
所以他的手僵持着不动,尽管汩汩的热液几乎浸润了手心,他依然是一副旁观者的样子。
撩起了火却拍拍屁股溜之大吉,李耳只能难耐地自给自足,他想伸手,却被陈自织打了回去,只能夹着陈自织的手上下扭动腰肢,让湿软饥渴的阴户贴蹭过手掌,阴蒂挤压到指间疏慰。
咕叽的水声回荡在耳间,李耳扶着沙发靠背,腰背的力气几乎快耗尽了,每次当他快要高潮时,陈自织就会把手抽走,让他颤抖痉挛的雌穴卸下劲儿来,翕张着穴眼,却喷不出来。
手被限制住,他两次三番想去蹭身下的枕头角,却屡屡被陈自织掐着腿根抬高臀,捱过这段漫长的冷静期,陈自织又会来挑拨。
前头倒是射了好几回,却还起了反作用,他的阴茎越是疲软耷着,雌户就越是酥痒,恨不得被陈自织掐着腰干到底,狠狠干到肚子深处。
又一次被移开手后,李耳再忍不住了,他泪眼汪汪,红红的眼眶蓄满了生理性的泪水,却还要求夹紧腿,崩直脚背,将一塌糊涂的阴穴一次次送到掌心。
“舒服吗?”陈自织再次明知故问到。
李耳艰难地摇头,“不舒服,呜……想要、舒服……”
他想被摸一摸穴眼,或者揉一揉阴蒂,被掐着娇嫩敏感的骚豆子,翻着白眼喷水;或者更贪吃一点,他想被陈自织插入,手指还是其他的什么,只要能堵住这些源源不断的水。
陈自织没理他。
他的腰臀还在机械性上抬、落下,每次都渴望再蹭重一点,深一点就可以高潮,但非持续性或重大的刺激,李耳根本无法靠自己潮吹。他的语气带上了乞求,他攀上陈自织的小臂,企图让他再停留久一点,不要那么绝情。
似乎是得知了对方强烈的心愿,陈自织的手指动了一下,他在满是水的穴眼旁轻轻打转,摸到李耳从未使用过的女性尿眼上,发狠地一按。
“呃嗯——!”
李耳抖着腿,手指紧紧抓着陈自织。刺激很大,但他没能高潮,痛意太明显了,死死压制住了快感。但持续的痛意消散后,一阵空虚填满了身体,叫他再次贪恋起了那蚀骨挠心的痛苦来。
他觉得,自己因为陈自织,变得有些奇怪了。
陈自织收回了手,抽了两张纸,慢条斯理地擦拭干净手上的水渍。
李耳完全没得到疏解,一团烧心窝的火憋闷在胸前,陈自织却没再管他了,还帮他擦了干净,穿回了衣服裤子。
往后几天,临近秋老虎,天气闷热得不像话。
李耳第一次不用呆在工地上、不用踩在泥巴里过夏天,心情格外舒畅,却也难免回担心百里之外的李朵朵。
自从陈自绡来过后,陈自织不知怎的,最近总爱带李耳出门。
逛逛街,吃个饭,在挤满许多大小商店的大楼里散步。还总爱让李耳试衣服,换衣服,一件件的买,一件件的拎回家。
李耳很害怕。
他极力推拒,害怕这些东西会跑到他的欠款账单里,所以他吃饭也难受,逛街也难受,三番四次的不敢出门,直到陈自织告诉他,这些东西都是因为他怀了孕,这是礼物。
陈自织坐在沙发椅上,为他系袖扣,李耳小心翼翼地抬着手,问:“你对其他人……也这样吗?”
刚出声,他就后悔了。
其他人?其他什么人?和他一样第一次站街就被客人做到怀孕的人?还顺便欠了对方钱,顺势住进对方家里的人?
李耳悔恨不已,陈自织却连眼睛也没眨,要去牵他另一只手,李耳见状,急急躲开:“我、我自己来……”
陈自织抢先一步握住他的手腕,抬眼注视这李耳,“如果你是指和你一样的,没有,你是第一个。”
他说得太过认真,李耳的心脏跳得犹如擂鼓,他定定的忘记收回手,陈自织就牵着他系另一边的扣子。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周,样样都美好如梦,除了一件事。
李耳近几天常常睡着了热醒,屋子里明明灌满了冷气,他却总能梦见自己身陷一团艳丽华美的孔雀羽毛当中。
可能是最近动物世界看多了,或者是和某只孔雀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
李耳睁眼想掀被子,却发现陈自织手脚并用搂着他,胸膛紧紧挨着他的后背,近到几乎能感受到胸腔里低沉的颤鸣。
', ' ')('被子里是好闻的、两人身上同一种橘子花香气,耳边人的呼吸声缓慢绵长,明明是没醒,手却又能精确又熟稔地撩拨李耳,他似乎已经洞悉了李耳身上的每一处,又清楚知晓对方不会反抗,所以每一次都比上次更过分,更让人崩溃。
潮热的空气黏在裸露的皮肤上,让两人每次的触碰也变得湿热,仿佛呼吸都凝结在空气中,慢了好几拍。
李耳翻了个身躺平,想逃离对方的手,他嘴里哼唧着“好热”,想要踢开被子,抬起的腿却刚好被捉住,牵住了脚踝往一侧分开。
这个熟悉的姿势立马让李耳清醒了大半,他推搡了一下陈自织,却没有动静。
刚睡醒还被摸了这么久,腿心早有潮意,陈自织的指尖隔着内裤刮蹭柔软的阴户,将肥软的阴唇搓玩得歪倒,内裤上渐渐洇湿一团,发出“噗叽”的水声。
男人的气息喷在他的脖子上,热痒异常,“醒了?”
李耳说不出话,他想要夹紧腿,另一只脚却被禁锢着,这让他想起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他也是这样,被拉着脚踝,像狗一样抬高腿,让陈自织玩到潮吹。
可那次虽然玩得久,却也是做了全套。不像近来,从那次打过电话之后,陈自织除了摸一摸逗一逗,已经好久没有进行到下一步了。
每次都是自己撩拨爽了,就立马抽身而去,丝毫不顾及还在流水、已经进入状态的李耳。
他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惹了他不痛快,还是说陈自织反应过来了?怀孕期间做这些事儿的恶劣性?
可之前又不是没有做到底过,李耳想到这里,笃定了对方又发怪脾气的猜测,于是大着胆子,亲了亲陈自织的脸,求和的意图十分明显。
后者显然接收到了信号,面对李耳突来的亲亲,陈自织愣了愣,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
“我……”
李耳张口想说什么,下一秒,被子被一把掀开,李耳晕头转向调转了位置,他被摆弄在床的正中央,陈自织钻进了薄薄的凉被里,还没等他再次开口,腿被抓着分开,湿软的阴户隔着内裤被含住了。
一股吸力绞着李耳濡湿的内裤,将嫩软的阴户含进嘴里,陈自织的鼻尖抵在阴蒂上,随着每次的动作顶弄敏感的前端,李耳惊叫一声,想要合腿,却无奈腿间夹着个脑袋,无论他再怎么挣动,也阻止不了高热的舌尖往里钻。
“啊……嗯呃、好烫呜……”
李耳大张着腿,不住颤抖,掌心抵在陈自织的脑袋上,徒劳无用。灵活的舌尖挑开内裤边缘,沿着流水的嫩缝一遍遍舔舐,李耳想逃,却被手掌叩住大腿,无论怎么扭动都挣脱不及。
薄薄的棉被里像是匍匐了一只夺人性命的猛兽,健壮的脊背不断起伏,不断索取猎物甜美不绝的汁液。
噗呲的水声回荡在耳边,陈自织仿佛在亲吻那片肥软的女穴,将舌尖完全探入了甬道,贪婪地吞咽蜜液。
自己不过亲了一口他的脸,他就要亲自己下面?
这也太……太小气了……
感觉到阴蒂被陈自织含入口中,粗粝的舌面刮过肿豆子,李耳愤懑地心情被打断,对方像是品尝糖果般细细舔咬。阴蒂沦落到齿间,随着齿尖磨上蒂籽,不同往常的痛苦顷刻降临,李耳的眼球往上翻出白色,牙齿咬紧下唇,崩溃地哆嗦着腿,将身子死死钉入床中。
他呼吸急促地抖动身子,快意过猛,反而让他恐惧起来,李耳的身体紧绷,带着哭腔推搡陈自织:“……啊啊……呃、嗯不要……想尿……高潮……要喷呜……”
他急切地恳求,害怕自己忍不住释放,陈自织却不打算放过他,含着蒂珠狠命一吸,无法克制的酸软快感在小腹炸开,雌穴瞬间喷涌出大股热流来。
“啊啊……嗯呃、呜……!”
极致的快意混合着酥酥的痛意,李耳羞愧地挡住脸,一边抽噎一边道歉:
“啊……啊、嗯……对、不起呜……对不起……”
埋在被子里的陈自织似乎没料到他反应如此剧烈,只觉得头皮一紧,被李耳薅着头发,哆哆嗦嗦喷了满脸。
闷热的被子里传出闷笑声,李耳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可能是责怪,也可能是嘲笑,那么脏,他随随便便就潮吹了出来……陈自织肯定很嫌弃很生气。
“对不起、我……我提醒过、提醒你了……呜呜……”
李耳又羞又内疚,想掀开被子察看陈自织的情况,后者却便坏心眼地抚摸上那根无人照料的阴茎,加快了捋动的速度。李耳意料之中地延缓了潮吹,嫩窄的阴道绞紧收缩,吐出小股小股水来。
“……呃、不要……明明、明明刚刚才喷了……不想喷……”
他的夹紧臀腿,双腿控制不住地打颤,平坦软绵的小腹急急抽动,如同失禁般地再次喷水。
被子里闷热腥臊,透进来的光将李耳雪白痉挛的大腿照个清楚,包括腿中心喷涌不断的粉嫩肉花,和被挟持在手、可怜巴巴的漂亮阴茎。
陈自织也憋闷得不行,索性
', ' ')('拽开被子,肆无忌惮地贴进李耳的腿间,看着眼前的情景,喉结滚动。
“好骚,宝宝。”
陈自织继续捋动李耳硬挺的肉茎,他恶劣地堵住马眼,让李耳在高潮前饱受煎熬,等到时候李耳忍不住伸手时,就惩罚性地重重咂咬一口阴蒂,逼得李耳想要宽慰的手停在半路,又只能无助地喘哭,攀着陈自织的手满脸泪水地摇头,呜咽的声音传进耳朵,陈自织这才放开手,任他射自己满身。
他看着手掌间黏腻的清液,以及李耳失神潮红的脸,餍足地眯了眯眼。
李耳不明白,他腿间满是水液,连带肚子上也点满星星点点的精液,浑身像是浸在水里,抬手都费力。陈自织从李耳平坦软乎地小肚子往上摸到肋骨处,将精液抹开到身上其它的地方,满意地搂紧了对方。
养了快一周了,身上总算长了点肉。他的心里滋生出一种养胖一只流浪猫的成就感。
李耳乏力的躺在陈自织怀里,还在不停地流泪。上面出水,下面也出水,想要对方更进一步,再摸摸自己,或者把更热更长的阴茎放进身体里来,他难耐地哼吟,实在搞不懂。
——这几天总是这样。
陈自织是摸舒服了,摸爽了,等李耳忍不住倾身来蹭,他就松了手,翻个身起床。留还没从快感中回过神的李耳一个人卧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精疲力尽地喘气儿。
如此往复,快一周了。李耳每每都是憋着火,又不敢说,埋在被子里,难过的要死,等到陈自织来捞他,他才红着耳朵,一脸生无可恋地慢慢吞吞起床。
往往这个时候,始作俑者已经收拾规整,穿戴整齐了,身上是好闻干净的味道,和刚刚在床上要玩死自己那副形态无关丝毫。
他站在床前,面对李耳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丝毫不知悔改,他俯身亲了亲李耳的眼角,轻快地笑:“别瞪了,今天我们去个地方。”
收拾完毕,简单吃了个早餐,李耳坐在副驾,靠着窗玻璃开始补觉。
晚上被折腾,白天也被折腾,欲火烧身,近水在侧却解不了渴,想到这里,加上一点和陈自织赌气的成分在,一上车他就一歪脑袋睡死过去。
陈自织也只是笑笑,不管他,将空调调高任李耳睡。
不知行驶了多久,路边的鸟鸣逐渐消减了。
李耳是被颠醒的,他的脑袋靠着车窗玻璃,被颠得突突跳,叫他以为在坐拖拉机,只知睁眼一看,窗外的天变得熟悉,街边的商户也褪去了城市的色彩。
脱皮起翘的塑料布板,掉色泛黄的老旧字样,路边叫卖的小摊,推着三轮疾驰而过的小贩,还有许多伸长了脑袋,往这边打量、议论的乡亲。
李耳立马坐直起身。
他回到了村里,街上一成不变,他离李朵朵只有不到五里的距离了。
“我们去哪?”李耳以为自己在做梦,还没醒,他转过身,激动地问一旁的陈自织。
“住了这么久我家,也该换你招待一下我了。”陈自织轻轻笑了一下,他将车驶出闹市,向李耳家的方向开。
李朵朵正在厨房洗碗,以前还需要踩着竹编凳子才能够得着的灶台,现在已经可以随意摸索了。
她坐在凳子上,把手泡进冰冰凉凉的水盆中,惬意地呼出一口气。
昨天刚考完试,等哥哥回来,她一定要把两件好事都说给哥哥听,就是不知道先说考试,还是先说自己长高了。
自从接到李耳的电话后,她总是担心,但是这种担忧又不同于往常,她隐隐约约感觉到电话里哥哥的轻快和放松,提到那个所谓的老板时,也没有陌生和拘谨。
正思索着,外面的大坝响起碾过石头的声响,李朵朵的思绪被打断,她丢下碗筷,不顾一手的白花花的泡沫子,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近两日隔壁家街上卖凉菜的林老大用攒了半年的积蓄买了一辆二手的小型货车,逢人就说,没个完头。这家人平日里还算过得去,只小的几个刻薄,李耳从小就被同龄的林家老三逮着欺负,这下李朵朵长大了,同龄的林家老幺又想趁李朵朵年纪小,仗着欺负她哥的劲儿来欺负她。
可奈何李朵朵天生是个脾气暴如雷的快刀子,有一次上学路上,林家老幺故意跑得又快又急,甩着他满鼓鼓的书包撞向李朵朵,李朵朵当时瘦瘦小小一只,被那么一撞,脚下一滑,咕噜噜地就滚进了田坎里。
当时田里还有只黄牛,像是看不过眼般,仰着鼻子哼哞了两声,林家老幺看着李朵朵满脸泥巴,头发里插满了稻草的糗样,连洗白的裤子都变得脏兮兮的,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还没嘲笑出声,下一秒李朵朵就爬上了田坎,手里抓着一坨新鲜热乎的牛粪,径直塞进了林老幺大张的嘴里。
此事一过,林老幺的嚎啕和干呕声传遍了整个村子,林家的人来找事,李朵朵直接往外泼粪,边泼边破口大骂,至此,再没有闲人敢来欺负李朵朵。
可是这两日,不知是吃了什么东西壮胆,林老大总将他的爱车倒进李朵朵家,大坝没有围墙
', ' ')(',道旁都栽了些小菜,端端正正停着还好,却因为技术不好,老是往旁边种的葱花上碾,像是故意的一样。
李朵朵走到一半,又转身回去,从水盆里掏了柄锅铲,她上次就说过,再敢来停车,就划花他的车屁股。
出了门,没见那辆贴满小广告的破面包车,反而停着一辆崭新漂亮的轿车,像是一梭黑鱼,在烈日炎炎下,光滑的鳞片反射光芒。
李朵朵站在原地,眼睛圆瞪,清了清嗓。
副座的门这时开了,李耳先一步下来,他逆着光,面容模糊,恍若梦中出现的人,李朵朵瞬间认出了她的哥哥,手里的锅铲哐当落地,整个人蹦蹦跳跳冲向李耳。
“哥哥!李耳!”
李朵朵像一只飞奔的树袋熊,扑得李耳一格趔趄,手脚并用挂在李耳身上,也不知道眼泪和鼻涕哪个先下来的,通通蹭到了李耳的衣服上,“你回来了……呜呜……是你吗,是哥哥你回来了吗,我没有做梦吧?”
李耳的眼眶瞬间红了,他搂紧李朵朵,将瘦弱的女孩抱进怀里,“……嗯,是、是哥哥。”
陈自织刚从车里下来,就看见这一幕,李耳非但没有嫌弃李朵朵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反而笑着给她擦干净,一大一小抱在一起,迎着正午的阳光,像是猫妈妈和猫崽崽,漫天的喵叫。
陈自织识趣地没有发声,默默从后备箱拿了东西下来,一趟趟提进屋子。等到东西都搬完了,那边还没结束,李朵朵扒着李耳,李耳也连个眼神也不给他,陈自织靠着门,轻轻敲了一下。
“小耳哥哥。”
李朵朵警觉地回头,率先从哥哥身上跳下来,看向眼前西装革履,浑身透出有钱两字的男人,不知为何,她依稀从这人身上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李朵朵眯了眯眼睛:“你是谁?哥哥,他是谁?”
李耳向前两步,刚要开口介绍,却卡住了:“他是哥哥的……”
“我是你哥哥的朋友。”陈自织接到。
李朵朵闻言,神情并不松懈,反而向前一步挡在李耳前面,直直面对陈自织。
她的眼珠子上下溜了一转,打量着眼前的人,“朋友?你是志虎哥?也不像呀……你是谁,为什么和哥哥回来,看着就不怀……”
李耳将她拉回来,蹲下身,语气严厉:“他是……哥哥的朋友,不可以这样、没礼貌。”
“快、道歉。”
“凭什么?!”李朵朵不满地嘟起嘴。
李耳以前从不训她,对她虽然严格,但永远是有求必应,哥哥这么久没回来,一回来就带回个不速之客,还为了他一个外人生气,况且她也没做错什么,她只是想保护哥哥。
“我不要!”李朵朵甩开李耳的手,她不会因为被哥哥训斥生气,她的怒气和委屈瞬间转移到另一处。
“你……”
李耳的眉头一皱,他害怕李朵朵大大咧咧的性格会给陈自织留下不好的印象,他一直小心翼翼维系着两人之间脆弱且不平等的关系,陈自织对他已经足够好了,他不敢奢求他们能有更深的交集,来填补两人之间的鸿沟。
陈自织一直没有开口,李耳急切地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陈自织道:“不用道歉,是我不对,忘记自我介绍了,”
他蹲下身,和李朵朵保持目光齐平,和煦地说道:“你好,李朵朵是吗?我叫陈自织。”
说着,他礼节性地伸出手。这样绅士又做作的表现对李朵朵无比受用,她早就在书上电视上看过百八十回这样的情节了,帅气的王子伸出手,而公主款款提裙,与王子握手交恰。
一只滑腻腻的,沾满白泡泡的小手故作镇定地握上陈自织的手。
“……嗯、嗯!你好,我是李朵朵!”
陈自织眼里的笑意不减,他庄重地牵着李朵朵的手,缓慢地摇了摇,“你好,朵朵。”
似乎和设想中的礼节会面不太相同,李朵朵疑惑地皱眉,问道:“还有呢?”
她是指王子亲吻公主的手背。
陈自织也是满手滑腻的泡沫,面对此情此景,他无奈地向李耳投去求助的视线。
李耳回过神,一把将李朵朵拽回来,紧张到重回结巴:“没、没有了……剩下的是、是王子和公主在一起之后……才能做的事情……”
李朵朵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战了,哼声道:“才不是!是……”
她低头看向自己满手的泡沫,沉默了半晌,耳朵逐渐变红。
“我……我去洗手!”李朵朵飞快地捡起地上的锅铲,冲回屋内,留李耳和陈自织站在屋外,两人都忍俊不禁。
“对、对不起……朵朵她很活泼吧?”李耳的眉间荡开柔软的笑意,陈自织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上前一步牵过他的手。
两人重合的身影暂且挡住太阳的光晕,气息重叠,亲吻一触即散,嘴唇留有余温,李耳怔怔地摸了摸唇,肉眼可见的红了脸。
李耳紧张地向屋内张望,害怕这一举动被李朵朵瞧见,他难能对
', ' ')('陈自织抱怨,听起来却毫无威严,“被朵朵,看见……”
“嗯。可是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她能理解的。”陈自织笑了笑。
李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加快,像是要跳出喉咙了,然而欢喜之余,他也感受到一丝痛苦,“可是……”
可是我不是王子,也不是公主,可能是平民,或是平平无奇的路人。
“可是什么?”陈自织问到。
“没有……没事。”李耳低下头。
陈自织轻轻皱眉,想要追问,屋内传来李朵朵的声音:“哥哥!”
李耳答应一声,挣开陈自织的手进屋,“……有门槛,你、你小心一点。”
陈自织点点头。心想,何止是门槛。
屋里陈设很简单,可以称得上破烂,这是陈自织进屋后的第一反应。倒算宽敞,但水泥的墙水泥的地,扒灰又暗沉,没有窗帘,蓝色的窗玻璃被报纸遮掩大半,外面是铁栏杆,斜照进来的光也成了一束一束的。
屋子里一个旧沙发,一张塑料小桌,墙上挂着日历,贴满报纸,就算是客厅。再往前走,左转掀开门帘,就是厨房,不用天然气,生的柴灶火,一旁堆满柴,用具也没几样。
卧室更是简陋,李朵朵单独隔出来一间,李耳就在客厅的背后拉了条布帘子,也算个房间。
没有衣柜,衣服整整齐齐叠在床上,床也不算床,是用砖头搭起来的,铺了床棉絮,睡起来硬邦邦的腰疼。
李朵朵拿洗干净的碗,烧了些热水,端给陈自织。
陈自织坐在旧到爆出棉花的布艺沙发上,说了声谢谢,并没有喝水。
“第一次见面,给你带了些礼物。”陈自织说。
他张望了一下,李耳好像在他的“房间”里捣鼓些什么,他便自顾拿出要给李朵朵的礼物,一些衣服和满口袋零食。
李朵朵果不其然眼睛放光,她强作镇定,先说了谢谢,再接过零食袋子,依次是衣服和玩具。
这些城里的新奇的玩意儿,她不常见到,有些东西还是第一次见。李朵朵翻出一瓶橘色的瓶装饮料,摇了摇,照着上面的字读出声来:“这是什么?橙……子,橙子汁,是你!”
陈自织愣了愣,随后笑着点点头。
“李、李朵朵!”李耳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来,“要叫哥哥。”
“我不要,”李朵朵抱着橙子汁,满脸拒绝,声音小小的嘟囔道,“我只有一个哥哥,我不叫他哥哥。”
“可以不叫,可以叫其它的。”陈自织说。
“什么?”李朵朵眨眨眼问到。
陈自织替她拧开瓶盖,笑着递过去:“叫嫂嫂也可以。”
李朵朵早被收买干净,她欢呼雀跃,既能保留哥哥的唯一称号,又能得这么多礼物,即使身为小升初预备役的她对自己的人设有着严格的要求,却还是忍不住,对着陈自织心悦诚服地乖巧开口:“嫂嫂!”
李耳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拉开帘子,正看见李朵朵大快朵颐,面前坐着十分开怀的陈自织。
李朵朵从学校回家的路,要经过一片茂盛的芦苇地。
冬天黑得早,下学又晚,前些日子开春了,又落了一场雪。地上的泥巴混着雪水,一踩一个坑。周围黑黢黢一片,芦苇抖擞,传出一阵声响。
李朵朵背着书包,一步走一步跳,嘴里念着今天背诵的课文。
哥哥过完年就走了,除夕那天夜里,他塞给李朵朵两百元,说要去县城里打工。
她搁下筷子,问哥哥要去多久。
李耳认真想了想,告诉了她实话。李朵朵听完,嘴巴一瘪,哇哇哭着跑向哥哥,抱着他的大腿嚎。
她把自己的新衣服、新书包都翻出来,丢在桌子上,哭得眼泪鼻涕挂在脸上,让李耳都拿走。李朵朵说,不要新裙子,不要粉书包,不上学了,不要钱了,只要哥哥。
李耳气得站起身来,他很少冲李朵朵发火,这次却忍不住的声音放大,他让李朵朵把东西收好,以后不许再提不上学的事儿,不然就打断她的腿。
李朵朵被他这么一吼,吓得怔住,忘了嚎,只有眼泪不停地吧嗒吧嗒往下掉。
她当时不过十岁,每天起早贪黑的爬泥坡、走夜路,坐教室的冷板凳。别的同学都有盒饭,她就带两个馒头,合着不要钱的热水,咽进肚子里。
她知道读书有用,是改变她和哥哥生活的唯一出路。也看见过不止一次,李耳趁她睡着了,悄悄起来,坐在灯下逐字逐句读她的课外书。
李朵朵明白家里的苦处,上学的益处,却还是忍不住,在每一个冰天雪地的上学清晨、光着脚去收外面被晾得湿干的袜子时;被同学看见破烂的鞋底,指着脊背小声议论时;等哥哥先挂断电话,手指依依不舍卷着电话线时,出现过一些悖逆自怜的想法。
小时候,她不明白为什么哥哥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丢在朱嬢嬢家。
如果自己不上学,不花家里的钱,有能力贴补这漏风
', ' ')('的墙顶,这见底的米缸……哥哥是不是就不用在天不亮时就走,就不用一个月只呼一次电话,她也不用守着黑黢黢的前院,用念课文的声音陪着孤单的自己。
她不是天赋异禀的读书料子,也不是不怕黑的勇敢小孩。
如果可以,她也想有人接她放学,让那些嘲笑自己的同学,不再围在一堆,编出些难听的话来。
李朵朵也发了脾气,她哭着喊着,说再也不要李耳管了。说完,她还想掀桌子,用尽全身力气,桌子只是往外移了一寸。
李耳撇过头看她,李朵朵哭得更凶了,边哭边往里屋跑。
风雪并未因为是除夕夜就停歇,李朵朵躲在里屋,卷着被子,抽抽搭搭的哭。外面除了风雪哗啦,还有李耳收拾碗筷的声音。
李朵朵把脸埋进枕头,咬住被子呜呜地哭。
伤心够了,等李耳进了房间,她突然哭不出来了,只能睁大一双肿红的眼睛,发出些不像哭声的夸张音调。
李耳进屋,伴随着一阵歌声,正在播难忘今宵。
李朵朵心里咯噔,突然想起自己因为哭,连春晚都错过没听,更加伤心了。她一把掀开被子,正要发作,却看见李耳靠在床边,拿着一台光盘机,正在放难忘今宵的碟子。
李耳的脸上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容,李朵朵呜呜了两下,却挤不出眼泪,尴尬的对峙几秒,破功笑出个鼻涕泡。
哥哥走的那天清晨,她踩着拖鞋站在门口。
清晨的雾很大,李朵朵叫一声哥,李耳停在雾里,回头挥一挥手。等李朵朵叫到第六次的时候,就看不清李耳挥手了。
她落寞地抬起手,朝着李耳走的方向挥了挥,转身回家。
春节到元宵,李耳只回来过一次电话。
朱寡妇家挂着红灯笼,红影倒映在一滩化掉的雪水中,李朵朵一脚踩进水里,踩散灯笼,哒哒哒跑进门。
屋里飘着一股汤圆的香气,李朵朵用力吸了吸鼻子,兴奋地叫道:“醪糟鸡蛋!”
朱寡妇听见她的声音,招呼她快进门。
风雪被关在门外,屋内生着灶火,暖和得紧。李朵朵捧着一碗醪糟汤圆暖手,眼睛一刻不转盯着碗里浮出面的元宵。
“姨姨,哥哥今天要来电话吗?”
“来、来,他说吃饭的时候就来。”
朱寡妇家接了电话线,李朵朵守在电话机前,边吃汤圆边数数。
正好数到一百时,电话铃声响了,李朵朵拿起听筒放在耳边,悬着心,急急地问一声:“谁?”
李耳笑了一声,他那边刮着风,好像是在室外。
“李朵朵,是我。”
李朵朵听见声音,心里一喜,发嗲叫了声哥哥,问李耳有没有吃元宵,李耳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声音轻快地回答:“吃、吃过了,吃两碗呢。”
李朵朵发出一节嫉羡的哼声,但很快又说,“我和朱姨姨一人一只有一碗,但我有醪糟荷包蛋!”“我可不、不羡慕你,我都吃撑了……”李耳笑着接话。
“是呀——你在餐馆打工,你肯定偷吃了很多!”李朵朵眯起眼睛,声音夹粗,模仿着老板的腔调,“小耳啊,虽然你很能吃,但是看在你盘子擦得又亮又干净的份上!本老板就不计较啦!”
李耳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问谁会自称为“本老板”,李朵朵被嘲笑一番,正要解释,忽而,李耳的声音变得悠远,好似嘴巴离开了话筒,在和别人讲话。
李朵朵细细听着,神色逐渐变得落寞,她憋回了准备的笑话,低低地问,“哥哥,是本老板催你回去了吗?”
李耳立马安抚她,“嗯……哥哥得,得先回去了。等下次再、再打,好吗?”
“……嗯,下次。”李朵朵的指尖开始绕电话线,她的眼里堆满难过,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想开口。
你找到工作了吗?你今晚住哪儿?天气好冷,你有没有感冒?我很想你,哥哥,你多久才回家呢?
她听见了电话对面的风声,听见了路人催促让位的吆喝,她全都明白,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了一句话,她轻轻问道:“哥哥……本老板煮的汤圆,好吃吗?”
电话对面静默了一会儿,随即才传来一声轻轻的,带有笑意的回答:嗯,好吃。
挂断电话,李朵朵收拾自己的碗筷,搬了块板凳,坐在屋门前看悬挂在黑夜中的大红灯笼。
风声萧萧,远处的芦苇群被吹成海浪。
灯笼的面上题着几个词,团圆幸福喜乐安康。
李朵朵听着风声,闭上眼,默念了三遍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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