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来笑。
她手机响时,野风先听见,马上提醒她。
她一看是医院打来的,赶紧放了筷子,示意下北川和野风,接起来没等发问,听见对方急促的语调,眉头就皱了起来。
野风看看她,给她续了茶。
北川慢慢地啜着酒,看到野风照顾晨来,微微一笑。野风恰好也要给她续茶,见她脸上的笑意,也笑笑,示意她要不要茶。
北川摇摇头,轻声说:“看样子晨来得回医院去。我喝酒了,不能送她,你送吧。开车慢一点,不要急。”
野风没出声,只点了点头。
果然晨来问了句“病人大概什么时间到”,伸手就扶在了椅背上。野风替她把背包拿下来。她点点头,说我尽快赶过来。挂断电话,她看看野风和北川,道:“有个刚满周岁的患儿,我今年刚回国那时候来这边动过手术的。现在出了意外。”
“你主刀的嘛?”北川问。
“不是。不过当时是指明让我参加会诊的。”晨来说。
北川一脸的明了,“有点儿关系。”
“可是那时候我刚回国没几天,状态不在最佳。莫教授主刀,我做的助手。这个病例我印象很深,患儿的情况其实不算太严重。患儿母亲也是先心病,还有精神疾病。第一眼在病房看到她,那样子我记到现在。上个月我还跟莫教授讨论过这个患儿的病例,看了最新的体检报告,还说恢复得相当不错。不知怎么出了意外,患儿现在脑部受伤,还有多处内外伤,情况很不乐观……”
“怎么会这样。”北川皱眉。
“这种情况会比较难办。”野风说。
“这是莫教授的病人呀。”
“没错儿,但现在联系不到莫教授。莫教授最近,经常把别人推荐来找他的病人推给我,跟要退隐江湖似的。”
“那是。这把年纪奉子成婚不是谁都能有的喜事,工作上的心思暂时淡了点儿也正常。”北川淡淡地说。看晨来一挑眉,问:“患儿妈妈呢?”
晨来说:“她动过心脏手术之后,恢复得也很不错。”
“精神病人,还有先天疾病……”北川摇了摇头,没说下去。
晨来看了她,说:“师姐,我得走了。”
野风马上说:“我送你去。”
“我叫车吧。你都没吃什么。”晨来说。
“你点的那盘梅菜扣肉,我消灭了半盘,这都算没吃什么,还要怎样。”野风开玩笑,起身给晨来拉开椅子,跟北川道个歉,去拿了外衣来,递给晨来。他这行动速度又快,看起来又极娴熟,北川看他照顾晨来这么周到,心里自然熨帖,只是笑着摆手,脸上的神情越发慈祥了。
晨来穿上大衣,过来抱了抱北川,说:“回见,师姐。”
“路上小心。”北川拍拍她的肩膀,起身送他们出去。
晨来走得特别快,几步便走到了院中,像只灵活的兔子;野风走在她身旁,步子沉稳有力,的确有点像大熊……北川目送他们走出了院门,才回了包房,此时她也没有了食欲,直接按铃叫服务生来结账。
外面晨来上了野风的车。野风动作娴熟而流畅地将车子移出那略显逼仄的位置,听着晨来跟同事在电话里沟通,语速极快,冷静又专业。
他不出声,等晨来挂了电话,才说:“真辛苦啊。”
“也没有。像这样的急诊不算多。我只是放心不下这个孩子。”晨来轻声说。她看看野风,“你刚才跟师姐说的是认真的?”
“什么时候见我拿工作的事开过玩笑?”野风反问。
“所以才觉得吃惊啊。这事儿不能轻率。咱们以前聊过,做这一行,始于热爱、终于责任……熬这么多年,尤其你一步一步走过来,太不易了。”晨来语速很慢,但说得很清楚。
“我不是不做医生,而是换个地方继续做医生。你瞎担心什么呀。”野风看看前面。他们已经到了医院大门口附近。
“我这会儿没法儿跟你细说。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我出去进修一阵子,回来都要适应,你得多花多少时间?还有考试什么的,花费的这些时间,用在精进技术上不好吗?你现在正在上升期……算了,晚点儿再说。”晨来眉心出现细细的纹路,那是她有点烦恼的表现。她看野风只是不出声,靠近他一点儿,大声说:“你不要一拍脑袋就决定这么重要的事情,回头要后悔,你这体重,可没合适的歪脖儿树给你挂。”
野风斜了她一眼。
她一笑。
野风停车,说:“不管多晚都给我来个信儿。我来接你。”
“不用。晚了我就找地儿凑合睡了。”晨来说着推开车门。她一条腿已经伸出去了,脸还朝着野风。
野风知道她的意思,于是伸手推了下她的脑袋,“走吧!”
“小心开车。”晨来伸手臂勾住他的,“我是你的乡愁。你要是回来,乡愁就成了一碗炸酱面了。”
她松开手臂,跳下车,可没忘了顺手把那包已经凉透了的烤红薯拿走。
“这我要了,等我给你买更好吃的。”
野风看着她冲刺似的速度往大楼里跑去,轻声一笑,“真有你的,蒲晨来。”他看下时间,拨了明珰的号码,发动车子。
明珰那边背景音又是很吵闹,问他是不是要过去,“跟晨来一起吗?”
“不。就我自己。”鱼野风说。
明珰让他稍等了一会儿,然后告诉他应该怎么走,车子具体停在哪个位置,“赶快上来,半场刚结束,正打得好看的时候。”
野风挂了电话,从医院大门出去,看了眼后视镜。
这是晨来每天上班的地方,夜晚除了急诊部门,其余部分都灰暗无光,像灰色的不透明的盒子堆起来的,体积庞大而臃肿……前方红灯,他停下来。街两旁的建筑多半都是这样的风格,要说喜欢,绝称不上喜欢,但这也没有什么关系。
这时路上车还是很多,他想快也快不起来,有点惦记晨来那边怎么样了,发了条小心问她,她没回复,等到他把车停在了体育馆地下停车场指定的位置,才收到她一条消息。
晨来说她准备进手术室了,看这样子最早也得凌晨结束,提前说晚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