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慵懒地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他听着,想起床,但不想动。很快,水声消失了,她跑了出来,像带着一团淡淡的轻雾,来到床边。看他醒着,她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蹲下身去。她手臂上还有没擦去的水珠,他伸手过去,轻轻划了一下。
她觉得痒,反手握住他的手,扣在床沿上。
他微笑,看她低了头,接着半边身子都低下去了,终于从床下拖出一个箱子来。想来在床底放得时间有点久了,箱子上面一层薄尘。她松开他的手,拿了条毛巾将灰擦去,撕开胶带,伸手进去拿了样东西出来,剥去一层又一层的棉纸。
原来是对拖鞋。
他的拖鞋……
她并没有看他,只是仔细看了看鞋子,摆在地上,但只过了片刻,立即又拿了起来,跑去给鞋子上喷了一层消毒液,放在架子上晾干。
她后仰着身子,转头看着仍躺在床上的焰火,问:“还不起来吗?”
“不想。”他说。
“赖皮。”她说着,走了过来。“我要迟到了。你不想起,就在这里睡吧。”
“嗯。”他应声。
晨来看他闭上眼睛,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他没动,呼吸匀净而缓慢。
她看着他,手指轻轻地沿着他的额头游走,走过他漂亮的眉,挺秀的鼻梁和完美的嘴巴……她拿了体温计在他额上又测了下,体温比刚才稍稍降了一点,但还是发烧。
他确实更需要好好睡一觉。
她将被子拉高些,手背蹭到他的下巴,手像是黏在了那里。
“你要一直这样看我,准迟到。”他仍闭着眼睛,低声说。
她捏了下他的下巴,“起来吃点东西,吃过药再睡。”说完,她看着他脸上浮起的笑意,也微笑,隔着被子,拍拍他的胸膛,起身去厨房把粥盛出来。
听到细细碎碎的细微声响,她又拿起一个碗,给他也盛了粥。
她能听到他沉而实的踩踏着地板的声音,这一步挪到了哪里、哪一步又挪到了哪里……房间真的很小,小到让她即便看不到他、也能毫无障碍地辨别出他的位置,但同时也足够大了,那么多、那么多……多到似乎会击碎墙壁冲出去的热力和情感,也都盛了下来。
她舒了口气,往外挪了几步,想叫他来吃饭。
还没走出去,就听到罗焰火在打电话。他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嗓音听起来比刚刚来时还要沙哑,鼻音更重了。
她皱了下眉,走出去,站在门边看着他——罗焰火站在阳台落地窗前。窗帘拉开了,阳光进来,照在他身上,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的。听见她的脚步声,他回了下头,收了线,说:“我今天不想去上班了。”
她点头,“吃饭吧。”
“嗯。”他应声,把手机随手一放,走了过来。
晨来看他还光着脚,忙去把拖鞋给他拿下来,洗手的工夫,看他把鞋子放在一边,仍旧光着脚,自自在在地踩在地板上,“嗯?”
“还没干,凉。”他说。
她张了张口,“娇贵,又娇……弱。”
“娇弱?你认真的?”他抓住她的手腕子,把她拉到怀里来。“嗯?”
晨来笑着躲开他,微微一瞪他,示意他快些来吃饭,“饭才要凉了呢。”
罗焰火跟着进去,看她已经把两张高脚凳放在台边,自己占据了其中一张,另一张显然是给他留的……他走进来,这里又显得满满当当的了——他一向不喜欢没有回旋余地,却唯独在她这里,只觉得哪怕是再狭小逼仄,也是可以接受的。他在她身边坐下来,她拿了筷子对齐了给他,台面上除了他带来的包子和粥,还有一样小菜。
他尝了尝,晓得这是“妈妈牌”的。
因为感冒,他的味觉有点失灵。可这酸香麻辣的味道,像是把他的感官瞬间都唤醒了……他有点出神地看着这个小盘子。
晨来见他发呆,轻轻碰了碰他,“怎么了?不好吃吗?”
“好吃。”他说。
从前也吃过的,只是没有把握,会再吃到罢了……他看看她。
她赶时间,拿起包子来,大口咬下去。
他微笑。
她还是这样好胃口。
他带来的包子,她咬一口就赞美味,而且差不多吃一口,就要“唔”一声……看她开心的样子,他脸上的笑意不住地加深,简直算得上眉开眼笑了。
她肯定是不知道的,这是他这些天来笑得次数最多的时刻了。看她嘴角沾了汤汁,他拿了毛巾给她擦擦。她笑笑,吃完一个包子,又拿了一个……包子包得很漂亮,在她漂亮的手上,好像会显得加倍美味。
她问他为什么不吃,其实他不是很有胃口,但就着她的手,一口把她手上那个还没来得及下嘴的包子咬去了三分之一。
“喂!要吃你自己拿!”她叫起来。
他边吃边笑,要给她换一个,她瞪了他一眼,也一口咬了下去。看她吃得开心,他默默给她又拿了一个放在手边。
包子是他从二伯那里拿来的。昨晚他在二伯那里留宿。早上李叔叔蒸好了包子、熬好了粥,他装上拎了就走。二伯问他去哪里,他说请晨来吃包子。要在往常,二伯准骂他“抖擞”,可是今天没有,一声都没出,就挥挥手,意思让他“快点儿滚蛋”……
晨来吃饱了,他主动把洗碗的活儿揽过去了,晃晃脑袋,示意她可以走了。
晨来没着急走,接了半杯水,打开药盒取了一片丢进水里。泡腾片在水中翻腾着,制造出无数细小的泡沫,龙卷风一样旋转着……她盯着这小小的龙卷风,等风刮过了,把杯子递给焰火。“喝了。”
焰火张张嘴。
她瞪他,随即无奈地靠近他,让他就着她的手喝。
“谢谢。”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