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跑。”
“哦,注意安全。”
祈铭回头看了他一眼,问:“吃了那么多肉,你不运动一下?”
“有时间的话我会晨跑。”罗家楠端起盘子往洗碗池那边走,“对了,等下你回来的时候,记得帮我带把剃须刀上来,刚忘了买。”
“卫生间的橱柜里有新的,自己找。”
见祈铭拉开门,罗家楠局促地说了一句:“谢谢,晚餐,以及,借我地方住。”
祈铭没说话,只是点了下头表示接受对方的感谢就出门了。罗家楠刷完盘子打开电视,随便调出个电影当背景音,趴到客厅的地板上做俯卧撑。自从进重案组之后个人时间变得极其宝贵,他没时间再去泡健身房,除了晨跑以外的力量型锻炼通常都是在家里进行。要么说当警察累呢,脑子得转得快体力还得跟上,不过每次成功破案之后的那种满足感真是给多少钱都不换。
有时罗家楠觉得自己天生血管里就流淌着警察的基因,爷爷、爸爸都是警察,到了他这原本罗卫东是希望他去做律师或者法官的,结果叛逆如他还是报了警校。等他爸回家一看儿子都拿到录取通知书了,气得一礼拜没和他说话。但老爷子对孙子的选择表示了支持,所以他爸终归没强迫他复读重考。罗家楠到现在都清楚地记得,去学校报道第一天,爷爷送他进警校大门时说的那句话——
“家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人民警察了,记住,这份职业是你对社会的承诺,她意味着牺牲和奉献,无论遇到任何事也不可使你的警徽蒙尘。”
彼时的罗家楠只觉得当警察是件很酷的事,但听过从警多年的教授们讲述了那些尘封的案卷,初出茅庐的热血警校生们彻底被现实泼了一盆冷水。一米八多的大小伙子被现场照片恶心吐的比比皆是,那时罗家楠才明白为什么爷爷和爸爸回家之后对工作上的事绝口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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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汗如雨过后冲个热水澡无比舒畅,罗家楠哼着小调对着镜子刮胡子。祈铭用的剃须刀是他在超市没见过的牌子,说明全英文,看上去像是从国外带回来的。刚刮完他就听到外面响起大门开合的声音。从浴室里出来,罗家楠边擦头边冲祈铭抬了抬下巴。
“这么快就回来了?”
“啊,稍微活动一下就——罗家楠!我说没过说过在我的房子里必须穿衣服!”虽然没戴眼镜看什么都模糊,但祈铭还是能看到罗家楠光着个膀子在屋里晃悠。
“我这不……围着浴巾呢么……”罗家楠还特意低头看了一眼,确认自己没光着。
戴上眼镜,祈铭刚想重申“同居规则”,目光突然被罗家楠身上陈旧的疤痕所吸引。上次只是一眼而过,这次却清晰无比。刀疤,根据隆起的瘢痕组织判断,有一些当时必定是深可见骨。
“你这些伤……怎么回事?”祈铭问。
“卧底时候弄的,最深的一刀砍在这。”罗家楠随意地指了指耳后,“差点把老子耳朵给砍掉,大爷的,真破了相我妈得哭死。”
说着,他转过身,将背部更多的伤痕展示给祈铭。祈铭走过去,抬手划过一条针脚粗糙的伤疤,问:“给你缝合的大夫是兽医吧?”
“专业,还真是宠物店的兽医。”罗家楠不以为然地笑笑,“哎哎,你别摸我,痒痒。”
收回手,祈铭垂下眼睛。“值么?”他问。
罗家楠根本就没想,话直接脱口而出:“没什么值不值的,完不成任务,丢我老爸和爷爷的脸。”
祈铭沉默片刻,解下扎辫子用的皮筋,撩开一绺头发。“我留长发是为了遮这道疤。”他说,“一个连环杀手留下的,警方抓不住他就把我送进证人保护计划,我用假身份生活了一年,然后决定在自己患上抑郁症之前回国。”
虽然罗家楠对解剖学不太了解,但好歹也见过尸检,他感觉那道疤像是尸检时法医在尸体头部下刀的位置,这让他同情之余还多少有点心疼祈铭的遭遇。正当他想要多问几句关于事件始末时,放在桌上充电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抓起电话,同时冲祈铭竖起食指:“别抑郁了啊,那孙子我将来一定替你抓住。”
虽然心里对罗家楠的大言不惭深感不屑,但祈铭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喂?头儿,我正要睡觉……哪?仁和医院?好,我马上过去。”放下电话,罗家楠对祈铭说:“今晚加班,仁和医院的一位护士长被发现死在办公室里。”
作者有话要说:依旧首杀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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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在车上罗家楠试图从祈铭嘴里打听出对方头上留疤的细节,但祈铭表示不愿回忆那段噩梦般的经历,于是他只得作罢。罗家楠几乎没有和活着的“受害人”打交道的经验,能让重案组出警的绝大多数都是躺着的,但他多少能体会到祈铭对这件事的感受。那道疤很明显,如果头发不留长点确实遮不住,看起来祈铭是不愿一次次面对他人的询问。
他们抵达医院时检验科的人正在取证,老韩已经到了,正在给尸体做初检。死者名叫冯文玥,四十二岁,是呼吸内科病区的护士长。接过同事递来的手套戴上,祈铭蹲到尸体旁边,问老韩:“听说是上吊自杀?”
老韩指着尸体手指关节说:“这里有防御伤,死前留下的。”
“自缢过程中人会因缺氧而无意识地挣扎,有可能是撞到门或者墙壁上导致的,得让检验科的人在尸体周围检测dna。”祈铭仔细观察着死者指关节上的红肿和擦伤,然后又回头看了眼吊在门上的半截绳子,眉头突然皱起,“这不是法医解尸体的手法,谁把尸体从门上弄下来的?”
“死者的丈夫,来给爱人送晚餐,发现她上吊立刻割断绳子把人抱下来。”老韩耸了下肩膀,“我倒是能理解他的心情。”
“可现场被破坏了。”祈铭并非冷血,只是亲属情急之下破坏现场的事他之前没少遇到过,有时最细微的证据就在这个环节被破坏、污染掉了,“帮个忙,老韩,给我看下她的膝盖,如果是防御伤,那里可能也会有。”
“前几天我才来过这儿,应病患家属要求给猝死的死者做尸检……哎,医生又不是神仙,有些家属真的是无理取闹。”老韩边嘀咕边拉起死者的裤腿,结果两位法医一齐瞪起了眼睛——死者的小腿上遍布着抓伤和淤痕,并且看上去有一段时间了,伤口周围已经出现色素沉淀。
“再看下手臂。”祈铭说。
死者的手臂上有着和腿上一样的抓伤和淤痕,拉开上衣看腹部和背部也一样。祈铭和老韩对视一眼,问:“您有什么想法。”
“她要么是被卡车碾了,要么就是——”老韩目光深沉地望向门外,死者的丈夫正颓然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满面泪痕,高壮的身躯佝偻得不成样子。
“家暴。”他轻声说。
祈铭略带厌恶地皱起眉头。
“不管她是不是自杀,总得有人对她这一身伤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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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文玥的办公室门口位于监控的死角,没有可供调取的视频证据。而死者的丈夫还处于无法说话、失魂落魄的状态,罗家楠只得先向死者的同事——护士和医生们——录口供。见罗家楠往护士站这边走,几个凑在一堆儿哭的小护士们立刻神情紧张起来。
朝她们亮出警徽,罗家楠向一位看上去最年长的护士询问:“我叫罗家楠,是市局刑侦处重案组的警官,有几个问题需要您来回答,请配合下我的工作。嗯……您怎么称呼?”
“潘静。”潘护士抽出张纸巾擦着眼泪,“护士长下午还好好的,怎么说上吊就——”
“节哀顺变。”罗家楠已经开始怀念和苗红一起出现场的时候了,通常是他师傅对女证人进行询问,他一看见眼泪就有点方。等潘护士稍微平静点了,他问:“你们冯护士长,平时是那种有事藏在心里不说的人么?”
潘护士抽抽搭搭地摇着头。“护士长人很好,对待病人像对待自己的家人一样,也很照顾我们,平时谁家里有点事临时请假都是她主动顶上去,哎……她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从不抱怨。”
“天大的委屈?”罗家楠挑起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