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小的水滴,落入河中,发出空灵清远的声响,盪出连绵不绝的涟漪。
从哪里传来的?罗筱蕾听不真切,她眼前的世界,在无念和虚相遇的那一幕定格,化为无边无际的黑暗。
默不作声,她愣愣望着虚无,和罗玥的连结已断,她能够随心所欲的来去自如,脚步却像被人钉住,心头破了个大洞,眼中黯然无神,失去了他,她又该去哪?
自始自终,她要的,不过是能永久常伴在他的身旁,哪怕他不爱她??????事实上,他们俩是相爱的。
「无念,这千年的执着,该是时候放下了。」
驀地脑海出现一道声音,拾回意识的同时,周身的黑暗漫开成深幽的蓝,透着点点星光,那是曾与她紧紧相依的星河,「......师傅。」
从前的司命,她在他座下千百年,而今,她才想起对方不仅是她的师傅,也曾是子虚的师傅,浮云派的长老,清虚。
是怎样的命运纠葛,才会產生今日的局面,罗筱蕾徐步上前,一时不知该慰问,亦或该赎罪。
「无念,这不是你的错。」
一句话,泪水翻涌,罗筱蕾倾刻间重重跪上了地,死命地摇头,「不,徒儿有罪,浮云派的师兄师姐,若不是我、我──」为了她,牺牲了多少无数的生灵,她脑海中上千百的人声,全是因她而死的。
「若是如此,」轻轻打断罗筱蕾的话,直到两人对视,清虚扯出一抹虚无縹緲的笑。
「我贵为浮云派的长老,光磊的师傅,最后却选择对门派见死不救,甚至欺骗光磊,不愿救你??????你认为这错,是否是为师一手促成的呢?」
没等罗筱蕾听懂,清虚续道:「当年......令封其实有替你续命的法子,我却阻止他介入,只因你是光磊命定的劫......却不想,一步错、步步错,是我的一念之差,亲手将所有人推入万丈深渊。」
清虚身为光磊的师傅,他也有私心,以为罗玥在光磊心中,兴许还不到深情繾綣的程度,斩草除根,是为了光磊着想。
直到看着浮云派只馀他一人,横尸遍野、腥红斑点,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曾经的他,不可一世,而今的他,必须背负罪孽而活,生生世世。
「知道为何光磊会同你一般,失了浮云派的种种记忆吗?」背过身,他负手而立,望着满天星斗,「因为当时的他早已走火入魔,险些......堕魔。」
魔是没有情感、没有理智,毫无任何思想可言的,他们不死不灭、生生不息,残暴狂虐......光是想着,内心升起一股恶寒,子虚会堕魔,归根究底,不就是为了她!
「因为堕魔......所以,他忘了我?」短短一句话,到嘴边却艰涩的难以言明。
她诚如子虚所言的被迫忘了他,最后,上天执意让他们忘了彼此。
「若是堕魔了,想必你们俩也不会再相见,是我出手,帮了光磊一把,反噬的后果,却是让他忘却所有。」也让他的掌心,留下了抹不去的伤疤,日日受反噬之苦,师徒情,自此两清。
光磊散尽了修为、亡失了记忆,炼狱之火将他的身心,焚烧的残缺不堪,但他却没有情绪、没有喜怒,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身在何方。
当所有记忆拼凑成完整的圆,如今的罗筱蕾,不,是回归最初的罗玥,发现眼泪竟流不出来,若连泪水都无法诉尽的痛,彷彿刻画在灵魂最深处,直教人无法喘息。
「......为什么?」囁嚅出声,说是询问,更像无声无息的倾吐,转瞬消散在空气中,「和他相爱,註定是错的吗......」
「这世道万物,始终难敌天意,或许你认为天道对你们残忍,但这三世纠缠,何尝不是最大的慈悲,有些人,即便是想,也求而不得。」
「求而不得......呵、不,不是的,不是天理不容,而是你们每个人,都不愿放过我和子虚!」
什么天理难容,倘若没了世俗的眼光、没了身分地位、没了责任使命,她和子虚,岂会成为罪人?!
「人会犯错,神亦然,为何我和他所犯的错,必须载罪千年,这对我们不公平!」
罗筱蕾的话偏激了,任何一位心有不甘的人,总是不自觉的将错误推到了他人身上,却忘了,身为受害者,亦是加害者。
孰是孰非?从无绝对的答案,其实罗筱蕾都明白,只是如果不去咆哮宣洩,根本无法抚平内心千丝万缕的痛。
时间彷彿静止了,沉浸在宿世记忆的漩涡,直到脑海滑过夏暘的脸......「他呢?」
「还困在凡世的肉身......」彷彿知道对方意欲为何,清虚向她摇头,「他命该绝,鬼差已在一旁候着。无念,生死无常,不是你我能改变的。」
「我明白。」一扫眼底阴霾,墨色瞳孔载满不具名的星光,似曾相识的眼神,不属于无念,而是罗玥。
「但师傅应该知晓,玥儿从不是会轻言放弃的人,为了他,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