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下次一定找你。”朗月明从善如流地应下,随即快速离开这乱糟糟的小酒馆,满鼻子的鱼腥味儿,他都快窒息了。
在港口码头的低矮小棚子里七拐八绕,朗月明很快和等在外头的小伙伴们碰头。
“几个人都主动去远洋巡逻队了,估计是去避避风头。”
初一眼睛一亮,“那肯定是有效果了!”
十五趴在老哥的头顶上,闻言爪子一紧,他迫不及待想要看看渣爹的下场了,摩挲着爪子蠢蠢欲动。
“十五,你揪到我头发了。”初一扭扭脖子,感受着头顶的重压。如今的十五已经不是当初的小毛团子了,肥嘟嘟的胖橘猫,那重量,是颈椎不能承受之重。
十五从初一的头顶爬到肩膀上,企图在小小的肩膀上稳住自己圆润的身躯,“这里太脏了,等离了这儿我就下来自己走。”
一行人从脏乱差的码头离开,越往外走越干净整洁,阴郁沉重的心情似乎也随着腥臭味抛却到了身后。
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黄芪长呼一口气,喃喃道,“我果然还是不适应做这样的事情。”虽然明明不是在干坏事,但总觉得不够光明磊落。
“咪?”十五歪歪脑袋不解,“为什么啊?我们在替天行道哎!那个人那么坏的。”
十五还觉得他老哥的报复实在是太迂回了,不够爽快,就该像当初白玉龙袭击白沙滩那样,来个水淹揽月崖,直接把揽月崖从地图上抹除了。
黄芪蹙着眉,表情纠葛,“我知道那些人很坏,白娇娇很可怜,但是……”黄芪无法明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感受,总之就是感觉别扭。
“我就是觉得对方很卑劣,但是我们不应该用同样卑鄙的手段报复过去,那不就成了和对方一样讨厌的人了吗?”
话语刚落,十五直接炸毛了,“怎么就卑鄙了?”他不能忍受任何人说他哥不好。
黄芪连忙改口,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光明正大……”这种在脏兮兮的小酒馆中私下接头,花钱铺路,行挑拨是非之阴私行径,就宛若小酒馆外的臭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可是我们打不过。”大双道。
“能实力碾压当然最好不过了,但是,这不是打不过么。”
“咱们这是兵法谋略,不战而屈人之兵!难道云夫子教了我们那么多兵法谋略全是卑劣手段喽?”
第一次,小伙伴们之间出现了分歧和争吵,一行人回到学院的时候,整个一丛行走的乌云,气压极低,电闪雷鸣,让人不敢靠近。
作为此次行动的主要策划者,初一能够理解争执双方。大家的年纪都不大,甚至用妖修的时间计算,还都是吃奶的小崽子呢。大家的生活环境又一直是和谐简单的,既不曾遇见过白娇娇他爸这种难以理解的生物,又不曾搞过阴谋诡计,就连心眼都很少耍,都是简单又干净的少年。
十五,他就是猫儿性子,全身上下都是心眼儿,从来都是搞事情不嫌事儿大,要是能一脚踩翻揽月崖,他会毫不留情。
而黄芪,恰恰相反,他从来都是宽厚仁德且善良的,同时作为小伙伴们中年纪最大的一个,黄芪总是以大哥的责任要求来要求自己,总是默默担起照顾大家、引导大家的责任。
脏活儿、累活儿总是冲在第一个,小伙伴们起了矛盾冲突,总是他在居中协调,面对调皮捣蛋又总是犯傻的小弟弟们,完全是老父亲的心态,操碎了的心,既怕小弟弟们被外人欺负了,又怕小弟弟们走了邪门歪道去欺负别人。
更何况,相较于见不得光的隐秘战线,少年们可能更喜欢当顶天立地的英雄吧。
一路上的低气压风暴,初一也在反思,这次的确是他考虑不够妥当,如此阴私手段,可一不可二,这是见不得光的存在,可又偏偏让人上瘾,着实影响心性。特别是小伙伴们还都太稚嫩了,犹如一张白纸,前途无限、未来可期的同时也意味着最容易被污染。
一旦着迷沉浸于这种剑走偏锋的阴私手段,那么道心可就毁了。
初一嘴角发苦,自己可真是昏了头了,当初怎么就头脑发热定下了这个计策,报复成功不成功是小,让小伙伴们迷失了本心是大啊!
明明并非生死存亡之际,并非必要使用这种纵横之术,但自己却被白娇娇他爸的渣渣行为冲昏了头脑。
小崽子们一言不发地回到宿舍区,各回各家,默不作声,和往日里打打闹闹,窜门窜到飞起来的情形完全不同。
这般反常的情形,就连花奶奶都丢下锅铲,探出头来瞅上两眼。
反思至此,初一忍不住叹息一声,真是越长大烦恼越多,随着年龄渐长,小时候的天真烂漫,长大了就变成了肆意妄为,越长大就越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初一瞧着团在床角的十五,光是看他的后脑勺就知道此时的他是怎么样的气鼓鼓,小圆脸都气鼓了一圈变成大圆脸了吧。
和花奶奶打了个招呼,初一在屋子里支起一个小炭炉子,牛油加葱姜蒜熬香去腥,一勺枫叶蜜提味,生姜草果拍破,八角桂皮切成小块备用。菜油加热至冒烟八九分熟,加入熬好的牛油,继续大把放入葱姜蒜,倒入红彤彤的灯笼椒,随着一声声“滋啦滋啦”的爆炒声,袅袅白烟升起,麻辣鲜香瞬间飘出了百里远。
醇香浓白的牛骨高汤倒入,色泽红亮、麻辣鲜香、厚味老道、香飘万里的牛油火锅底搞定。
涮菜尚未配齐,宿舍门外已经探出了一个脑袋,朗月明第一个上门了,接着是白银,然后是大小双,黄芪踏入屋子的瞬间,十五冷哼一声,傲娇地爬上桌,守在热腾腾、红彤彤的锅子旁,宣示这是他的地盘。
初一拎起胖橘猫的后颈肉,放到板凳上,招呼大家落座。这要是往常,哪儿还需要招呼,筷子都已经飞舞起来了。
可是这会儿大家刚刚吵完架,正“不熟”着呢,一个挨着一个围坐一圈,不免有些别扭。
实在是初一搞出的这阵势太大了,没有人能拒绝那鲜香麻辣的诱惑。
“好久不搞重口味了,天气冷了,正合适。”自从初一跟着花奶奶学厨艺,在食材的处理上往往追求返璞归真,大家伙儿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这样的重口味了。
给大家分好碗筷,初一开口道,“咱们边吃边聊。”
“今天的主题是批评与自我批评。”
第73章fighting
“我先来说。”初一夹了一块脆毛肚七上八下涮涮,然后放到十五的碗里。
搁下筷子,初一道,“这次的确是我有欠考虑。”
“哥!”初一尚未说完,十五就炸了,不满地直接打断。
初一夹起脆毛肚塞进十五的嘴里,将他的嘴巴堵上,搁下筷子,继续说道,“这次的手段的确有失光明磊落,可一不可再。”
闻言,朗月明抓着筷子的手一顿,“怎么就不光明了,怎么就不磊落了?我们凭自己本事搞事情的。”
“不过就是花了些灵石罢了,没事,我家有矿。”
初一道,“那是你爸的矿,不是你的矿。”
朗月明:“我爸的不都是我的么。”
初一捞起煮好的猪脑花放到朗月明的碗里,希望美食能够让大家冷静些,心平气和地好好谈一谈。矛盾这种事情就该当场解决,越拖隔阂越大。
朗月明盯着碗里肉嘟嘟、沾着红油的猪脑花,皱眉,“你是暗示我要补补脑子?”
初一要被他气笑了,“你不吃给我吃。”说着伸手要去抓朗月明的碗。
朗月明赶紧护住,“我吃!我吃!”说着一口吞下,肥腻绵密的口感,辛香麻辣的滋味,上头上头!
初一继续道,“我反思了一下,不是说搞谋略不好,但这毕竟还是一个实力为尊的世界,一力破万法,一切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跟前都是纸老虎。”
大双道,“咱们现在不是实力不够么,只能迂回行事了。”
初一:“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专注于提升自己的硬实力,拳头硬了,自然什么都不怕。这次的行动只能当做一个特例,可一不可再。”
初一一再地强调,希望大家不要沉溺于此类挑拨离间的阴私手段,唯有自身拳头硬才是真道理。
黄芪也道,“我也反思了,之前是我过激了,且用词不当,对不起。”
“而且,这次的计划,我从头到尾都参与了,却在最后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对不起!”黄芪深感自己这个大哥做得不到位,如果觉得计划不妥当,那就该早点提出,结果马后炮,想想着实可恶。
“哼唧。”十五瞧着黄芪惭愧的模样总算心里好受了一下,然而面上依旧高昂着脑袋,一副盛气凌人的胜利模样。
“喂,你脑袋再继续仰着,小心翻下凳子。”白银伸出爪子虚扶着胖橘猫,瞧他脑袋后仰,下巴戳上天的模样,一不小心就会后翻摔下凳子。
朗月明叭滋一下嘴巴,红油脑花的肥腻口感让人久久难以忘怀,“知道啦,知道啦,提升实力才是硬道理。”
“没实力,我也护不住家里的矿啊!”朗月明其实心里也清醒着呢。
“对!我早晚要光明正大地去掀翻揽月崖!”十五一脚踩在桌子上,豪气冲天,似乎已经看到了他十五猫大爷爪掀揽月崖,脚踢白渣爹的英勇场面。
初一把熊孩子从饭桌上揪下来,搂在怀里,摸摸十五的毛脑袋,“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早晚会比对方强的。”届时,曾经的愤怒和无力都会成为不值一提的存在。
大双终于放下环抱在胸前的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石斑鱼片下锅涮涮,眼眸低垂,似是紧紧关注着红汤锅里的鱼片,淡淡道,“提升实力必不可少,兵法谋略也不能忘,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不可被迂腐的思想束缚住手脚。”
心向光明的同时,也不要忘记身后的阴影。
“啪啪啪”掌声响起,白银两个爪子拍得飞快,连连点头,大狗头都快点出了残影,“知道了!知道了!”
白银完全搞不明白小伙伴们怎么就突然闹别扭了,围坐在热腾腾、香喷喷的红汤火锅前居然都不开吃,一个个严肃地不行,说着他听不明白的话,搞得他坐在凳子上,犹如屁股下头有钉子戳屁股,坐立难安。
这会看到连大双都冰山融化,提起筷子开吃了,白银这吊着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下来,妈耶,总算可以好好吃饭了。
“干碟有吗?”白银看向初一,“我想吃豆花。”
初一:“没有。”
白银:“那红糖糍粑?”
初一:“没有。”
他只来得及炒个香喷喷的牛油锅底,将大家吸引过来好好谈一谈,其他的涮菜都是聚灵盒里的保鲜囤货,根本没时间去准备其他的东西。
白银:“那红糖冰粉?”这可是吃麻辣火锅的标配。
初一:“……没有。”
白银——全场唯一的一个认真干饭人。
这一晚的牛油火锅主题的生活座谈会结束后,小伙伴们好像一下子就成熟了不少,修炼起来更加努力,彼此之间的对战更加全力以赴,甚至时不时地出现受伤流血。
人修修道讲究悟性,讲究机缘,普通的修士一步步向前,一层层突破,天赋型或者机缘型的修士则是飞跃式进阶。但是无论是哪种类型的人修,他们起码有一条明晰的修炼通道。
妖修不同,妖修生来就有强健的体魄,起跑点远高于人类,但是天道至衡,一补一损自有定数。
妖修有着漫长的幼生期,且想要变得强大,只有两条路,一是会投胎,血脉的力量。二是活得长,时间的积累。其他想要变强,唯有在不断的战斗中磨练战斗技巧、打磨战斗意识,才能突破血脉的禁锢和时间的枷锁。
张远山最近有种甜蜜的负担,往日里,都是他提剑追在小崽子们后面,逼着他们训练。突然有一天开始,变成了小崽们追在他的身后求挨揍,张夫子甚为安慰,感叹小崽子们终于开窍知道上进了。随即又烦恼上了。
作为一名认真负责的好夫子,张远山当然不吝啬在课余时间给小崽子们加强训练。
但是!
天不亮就守在自己屋外,端着朝食在外头等着,刚搁下筷子就让自己提剑来砍。自己洗澡沐浴就拿着澡巾皂角候着,发梢的水渍还没有擦干,就跃跃欲试要和自己打上一场。
这真的人干事?
夫子也是人,需要一丢丢的私人时间的!能不能不要在自己上茅房的时候也跟着了。
“夫子,夫子?”
张远山不应。
“夫子,夫子,你好了吗?”
张远山还是不应。
“夫子,夫子,你是便秘了吗?”
下一瞬,剑气冲天,龙渊书院的茅厕塌了。
“夫子,夫子,你还好吗?”
张远山:“……”我不好,很不好,半步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