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刚开始靠他一个人的工资,全家过得很艰难,但他们全家都很能吃苦又节俭,很快,父母找了扫大街的工作,他媳妇和周春花也去纺织厂做了临时工。一家人渐渐在城里扎了根,一辈子都过得不错。
周小兰上辈子就很嫉妒这个进城端了铁饭碗的小姐妹。要是现在知道对方要进城了,那还不得羡慕嫉妒死,回家铁定一个劲儿地怂恿她爹妈退婚进城过好日子。那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果不其然,覃秀芳猜得没错,她刚煎好药,周小兰就急冲冲地跑了回来,像一阵风一样,一口气跑进厨房,拉着刘彩云就说:“妈,建安哥要带春花还有她爹娘进城过好日子。等二哥回来,咱们也跟他进城好不好?”
刘彩云有点头痛,女儿不知道,她可清楚,儿子在城里讨了一个女学生做媳妇儿,娇气着呢,哪肯伺候他们这乡下的公公婆婆啊。周家成的信里顺便给他们捎了四块银元说孝敬他们的,还说部队给他分了两间屋,但却没提要接他们进城的话,只说等忙完了就回来看他们。特意提只分了两间屋,不就是怕他们去吗?
刘彩云心里其实也有点不痛快,这不是典型的有了媳妇忘了娘吗?但周大全说,他们做爹娘的,帮不上家成,也不能给家成拖后腿,就别去城里麻烦他了。她才暂时打消了心里这个念头,谁料女儿又提起,这不是惹她不痛快吗?
“进什么城?都要结婚的人了,还天天惦记着这些有的没的,回屋做你的衣服去,别回头结婚连件漂亮的新衣服都没有。”刘彩云没好气地说。
覃秀芳没想到她娘连考都没考虑一下就拒绝了,当场瘪下了嘴巴,哭兮兮地说:“为什么?人家春花的哥哥就带他们进城过好日子,我二哥为什么不行?娘,我不要嫁人了,我要跟二哥进城。”
刘彩云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脑门上:“瞎说什么呢,两家都要定亲了,你当儿戏啊?”
“不还没定下来吗?再说,就算定下来了,也可以带着田生一起进城啊。”周小兰抓住刘彩云的胳膊摇啊摇,“娘,你就只心疼二哥,不心疼我跟立恩吗?你想眼睁睁地看着我嫁到田家,天天下地干活,面朝黄土背朝天吗?还有立恩,他没爹没妈的,在乡下多可怜,要是进了城,听说还能去学堂,以后有出息了,我大哥在地下也能安心啊。娘,以前最疼大哥了,你能眼睁睁地看着立恩在乡下种一辈子的地吗?”
生下大儿子刘彩云才在周家站稳了脚跟,大儿子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她也最疼这个儿子,所以自然也很疼大儿子留下来的唯一的血脉。
周小兰这番话着实说到了她的心坎里。是啊,兄弟姐妹不就是该互相帮助的吗?家成有出息了,也要拉扒妹妹一把,再帮忙养育没爹没娘的侄子,谁家不是这样的呢?没道理他一个人在城里过好日子,爹娘侄子却在乡下孤苦无依。
于是,刘彩云松了口:“我回头跟你爸说说,等你哥回来咱们再提。你别声张啊。”
“嗯,娘,我晓得的,你就放心吧。”周小兰美滋滋地跑回了房,出门看到覃秀芳时,还得意地扬了扬眉。
看到她这幅神采飞扬的样子,覃秀芳就知道她已经说通了刘彩云。周小兰就是一杆好枪,指哪儿打哪儿。怂恿周家人进城第一步达成,接下来看刘彩云的威力了。
第5章
“诶,他爹,他爹……”刘彩云推了推周大全。
周大全今天去帮邻居抬石头,腰酸背痛,不想说话,耷拉着眉眼,靠在床边打了个哈欠:“什么事?”
刘彩云坐了起来,凑到他身边,揩了揩眼泪。
周大全听得心烦,跟着坐了起来:“哭什么哭?”
刘彩云吸了吸鼻子:“我这不是心疼咱们家立恩吗?”
“立恩又咋啦,不好好的吗?”周大全晚上回来还看到孙子。
刘彩云嗔怨地瞟了他一眼:“好好的,没爹没娘也叫好好的?咱们俩一把岁数了,又没本事,以后能给他啥?等他长大,帮他娶媳妇都困难。老大为了养我们这个家,苦命地走了,立恩是他唯一的血脉,我一想到这孩子要跟着咱们两个老东西受一辈子的苦,回头还要给咱们俩养老送终,我就心疼啊。”
刘彩云捂住胸口,五分真意五分做戏。
周大全听了这番话也沉默了,抓起柜子上的烟斗塞了土烟进去,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刘彩云见他的反应就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但他却一直没吭声,这就让刘彩云心里没底了。
正在刘彩云犹豫着要不要主动提进城的事时,周大全终于张了嘴:“那你有什么主意?”
刘彩云赶紧说:“他爹,你看咱们这十里八乡,谁家兄弟走了,留家里的不帮衬?我想让立恩跟着家成进城……”
“别说了,家成才刚结婚,你弄个孩子去给他们添什么乱。”周大全厉声喝止了她。
刘彩云不高兴了,她觉得周大全太偏心了,不是偏向二儿子,而是偏向新媳妇。她气恼地背过身:“谁家的哥哥弟弟死了或者被抓走了,留家里的兄弟不帮衬嫂子弟妹和侄子侄女的?立恩过去也就多一张嘴,他一个孩子能吃多少?只有进城上学堂,立恩才能有出息。家成一个当官的,连自己唯一的侄子都照顾不好,传出去,别人怎么想咱们?你光想着家成的媳妇有没有意见,就没想过立恩,他跟着咱们以后能做什么?当一辈子的农民,辛苦种地,也填不饱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