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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停了下来,片刻后传来门响,邵寻身上松垮垮地挂了件浴袍,悠哉地踱至客厅。
手机刚才嚎了好一阵,他没急着查看,先接了杯水,然后走到沙发旁坐下,闲散而惬意地将自己陷了进去。
喝水的时候手机又响了一声,邵寻朝茶几上瞥去一眼,却未加理会。
等到喝完水后,他将瓷杯搁上茶几,拿起遥控器关了窗帘,随后才捞过一旁的手机,果然两个未接来电和一串微信消息都来自同一个人。
看着满屏令人不适的消息内容,邵寻挑了挑眉,动动手指回了一句“行,地点你定”。
发送成功后,他指尖向左一滑,删除了和对方的聊天记录,然后点开朋友圈随意翻看起来。
他没有发生活记录的习惯,自己账号下的寥寥几条动态基本都是最近这一年交差式的“秀恩爱”。
朋友圈里也是些大同小异的日常更新,几眼扫完后正要退出,屏幕上突然浮现出一个代表新消息的小红点。
他停下将APP上滑了一半的动作,转而点开那条消息提醒——
【CX330】点了一个赞。
赞的还是他最新的那条、关于结婚一周年纪念日的动态。
看着手机屏幕,邵寻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额角一抽。
没把这个账号拉黑已经是给足面子了,而这人居然还有脸来点赞?
邵寻都不知道该称赞他心大还是勇气可嘉。
点赞的这位真名盛明煦,是盛家如今排名老幺的小少爷,刚满二十的一小屁孩儿,祖父和他外婆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按辈分算是他的表弟。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是个坑人不浅的坑货。
一年多前,盛氏安盛集团旗下新落成一处度假酒店,开业之际举办舞会,广发请柬。
邵寻对此缺乏兴致,本想要早早离场,但却被小表弟生拉硬拽地留了下来。
盛明煦年纪小,活泼爱玩,捧着之前旅游时不知从哪带回来的几瓶手工酿造的酒,各种吹嘘,在舞会上到处自来熟地给人卖安利。邵寻被他烦得不行,敷衍地给面子尝了一口。
结果居然意外的不错——这酒口感的确醇厚而细腻,抿后唇齿留香。不知不觉间他便多喝了一些。
然而盛明煦这坑货遗漏了一个重要的特点没给介绍。
这酒它烈,而且是不一般的烈。
邵寻自认酒量还不赖,虽不敢说千杯不醉,但还真从没在酒桌上趴下过,没想到这回才三两杯下肚就狠狠栽了个跟头。
酒精肆虐下,意识很快便朦胧起来,浓烈的醉意直窜大脑,几乎把理智烧了个干干净净。
反应过来时,他已和路家二少一起滚上了床。
……这他妈就很尴尬了。
邵寻和路柏桓不算熟,但二人同在江州某个圈子内,多少听过对方的名号,彼此有一些基本了解。
因此他知道路柏桓是个1。
他也是。
所以,他不仅和一个跟自己同属性的抱在一起啃了一晚上……
还差点,上、了、本、垒。
有一瞬间,邵寻想穿越回去抽醒那个自信绝不会醉的自己。
……
平心而论,倘若那天的事情只到这里,救个场还是挺容易的。
毕竟只是互帮互助,双方都没什么损失。酒醒后不失礼貌地笑笑,和平离开,日后见面还能友好地打个招呼。
再不济,用一场肢体冲突来解决问题也行。
然而人生处处挖满了坑。
当晚盛明煦那小子喝高了,兴奋地拉着一大堆同样喝高了的人到处乱窜,跌跌撞撞地玩找人游戏,好死不死就撞上了他和路柏桓所在的房间。
手握自家万能房卡的盛小东家当即随手一刷——
嘀。门开了。
-
大床上,邵寻被一阵扰人清梦的嘈杂声响吵醒,眉头动了动,睁开眼就看到一张近到与他鼻尖相贴、轮廓深邃的脸。
怔愣片刻后,他才意识到那阵恼人的声音来自另一边。醉酒后的头晕不适还残留着,他揉着后颈转过头,随即迎来了一幕几乎让他永生难忘的场景。
之前参观时邵寻对这酒店的房门印象还挺深的,双开门的设计,恢宏大气,华丽复古。他还记得有篇宣传稿里特地吹这个门,其中有一句蠢到家的“宛如城堡大门,带来梦幻气息的同时具有牢不可破的安全感”。
而此时,那扇号称牢不可破的华丽大门已经被完全拉开了。
一群人正乌泱泱地挤在门口,见他醒来,不约而同地收了声,但脸上表情依旧保持着不同程度的震惊。
为首的那个盛明煦甚至惊得打了个嗝。
这一声鹤立鸡群的“嗝”犹如强效解酒剂,让邵寻瞬间清醒过来。
他脑中很快勾画出床上的情形——他和路柏桓互相搂抱着腰,双腿勾缠,浑身赤
', ' ')('裸地睡在一起。
哦,对了,还得加一句:在众目睽睽之下。
打完嗝,盛明煦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表哥”,还激动得破了音。
邵寻简直想把他的头给拧下来。
这是什么神仙表弟?啊?!
偏偏身旁的路柏桓半醒间还凑过来亲了一下他的耳朵,迷迷糊糊地说着:“怎么了宝贝儿?怎么不再多睡一会……”
邵寻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然后缓缓转动目光朝下。
只见两人赤裸的上身遍布着引人遐想的红艳吻痕,以及零落的细微淤青,满是一场激烈情事过后的痕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一床薄被堪堪搭在腰间,算是没有彻底走光。
这他妈……
说他们只是盖棉被聊天会有人信吗?
-
江州商界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总之事情就这么传开了。
一开始传言还很正常,无非是“卧槽你听说了吗那谁谁和谁谁居然都是gay而且他们貌似还有一腿”以及哪个家有适婚千金的老总又晕了。后来,传他们强夺豪取虐恋情深的、隐忍多年终为真爱勇敢出柜抵抗世俗压力的、指不定是猫腻驱使下搞了什么肮脏交易的,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不过两位当事人对这些传言一概不知,闹剧过后,两人都以不怎么客气的方式被请回了家。
路柏桓那边情况如何邵寻不得而知,但他外公——邵家现在的掌权人邵荣邵老爷子,那可是远近闻名的活阎王。邵寻在回家的车上就开始眼皮狂抖,心中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
没人知道当天在邵家大宅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最后邵小公子是被担架抬着出来的。
不久后,两家共同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联姻。
彼时华国刚通过同性婚姻法没几年,这一举措可谓是在江州商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但是碍着两大豪门的面子,没人敢说不好,纷纷道喜,称赞两位少爷真是佳偶天成、珠联璧合、金玉良缘、巴拉巴拉……
至此其余传言不攻自破,真爱党荣获最终胜利。
婚讯公布一个月后,时年才二十五的两人被按头领了证,紧接着又被按头办了婚礼。
婚礼地点选在江州最为瑰丽奢华的庄园酒店,当日春光如海,如茵草坪被纯白的桌椅纱幔以及粉白花束装点,透蓝天色下,清新雅致的布置与自然景色交织在一起,整个场地被打造得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唯一不足的是,这场堪称世纪婚礼的两位主角心情与唯美的婚宴截然相反。
举行证婚仪式的花亭上,这对新人顶着满含杀气的笑容交换了誓词和婚戒,拥吻环节时,杀气更是浓郁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咬断对方的舌头。
之后两人在婚礼现场的表情僵得如丧考妣,只不时在摄影师的跪求下露出八颗牙的标准营业微笑。
听说那个婚礼摄影师做完这一单后便匆匆连夜辞了职。
当晚。
酒店套房内,两个人各据了一座单人沙发,隔着茶几相视而坐。
空气仿若凝固,沉甸甸压得人难以喘气。
路柏桓眉间的寒霜几乎结成实体,带着几分倨傲开口:要是你愿意在下面,咱们也不是不可能。
邵寻拄着根拐杖,依旧气势不减,微微笑着表示但凡有几粒花生米,路少您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两人不带丝毫笑意的眼神凌空交汇,顿时火星四溅。
下一瞬,两人内心同时冷笑道: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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