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深雪接到犹他颂香电话时已经是晚间十点零三分。
隔着电波传来的熟悉声线似是阔别已久,上一次两人通电话还得追溯到他们离婚前一个小时。
那时,犹他颂香在电话中通知苏深雪,他即将启程前往律师楼让她也做好准备,当苏深雪抵达律师楼时,犹他颂香已经到了,坐姿笔直,眼前放着离婚文件。
离婚文件双方律师代替浏览,确认没问题,签名。
用时不到二十分钟。
签完名,无多余话语,象征性握手,一前一后离开办公室。
她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已经不见犹他颂香身影;倒是她,在走廊里发了一会呆。
他是这个国家的首相,她是这个国家的女王;他的背后是何塞路一号,她的背后是何塞宫,不交集是不可能的。
好在,双方似乎都遵守某种默契,公务上的事情均通过双方团队,他没往她手机打电话,她也没给他打电话。
一眨眼,一年。
但眼下,这通电话非打不可。
本来,苏深雪是打算在宴请奥访问团时找个机会和犹他颂香谈谈,但数次尝试开口终究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一年时间,足以让人与人之间产生隔阂,更何况,还是以那种形式离的婚的男女。
电话彼端,犹他颂香声腔淡淡:“找我有事?”
像宴会上遭遇的一样,苏深雪嘴张了张,但就是什么话也说不出。
他也没催。
光阴滴答滴答着。
直到握手机的手手掌心有轻微汗渍,她才叫了声“颂香”。
久没涉及这个名字,发音都有些生涩了。
与其说生涩,倒不如说是艰难。
最后叫这个名字是去年五月初,异国他乡,叫不出名字的旅馆房间,一遍一遍叫着这个名字,这一刻是埋怨憎恨下一刻是徒劳无助,再下一刻,是肝肠寸断,手紧紧攀在沙发上,泪水和着鼻涕徒劳叫着“颂香”“颂香,要怎么办才好?”“颂香,都是你的错!”从沙发跌落,手狠狠捶打着地板“不,是我的错。”最后,最后,只剩下“都是我们的错,是苏深雪和犹他颂香的错。”“我不会原谅你,更不会原谅自己。”
布达佩斯,在叫不出名字的旅馆房间里,她不吃不喝呆了一个白天两个黑夜,最后,还是何晶晶找到了她,把陷入昏厥中的她送进医院。
那天起,苏深雪的生命有了永远也弥补不了的遗憾。
这遗憾将伴随罪恶直至她离开人世,回荡在旅馆房间的女人哭泣声言犹在耳。
黯然,问:“你明天下午有时间吗?”
片刻。
“女王陛下如果是有话对我说可以通过电话现在告知;如果是需面对面解决,我得翻一下行程。即使行程注明明天下午我可以抽出一点时间,但我也不能给予女王陛下绝对保证,不会有忽发事情发生,以及,怎么想我和女王陛下私底下似乎没什么需要面对面解决的事情,”犹他颂香一声轻笑,“难不成女王陛下真想以一次离婚周年纪念仪式来提醒我,一年前,我是怎么把你拉下马的。”
犹他家长子从来睚眦必报。
苦笑,问:“明天下午,首相先生能不能抽出一点时间?”
“我得确认让我抽出一点时间来的事情性质。”电话彼端的人语气冷漠。
苏深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犹他颂香冷冷说:“听说不少离了婚的夫妻会因为宠物旅行券等等等诸如此类琐事频频联系,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性质,我不想把时间用在一些琐碎事情上。”
不,不是琐事,但有些事情一个人知道承受就可以了。
此时此刻,苏深雪也只能无奈地叫了声“颂香”。
那声“颂香”似惹怒了电话彼端的人。
那声“苏深雪”带着浓浓憎恶,随之是嘲弄:“是不是媒体口中所谓‘看呐,首相和女王离婚后彼此间还像朋友间相处’让你产生出错觉,以为夫妻当不成了还可以当朋友,就像从前一样。”
“不,永不,苏深雪和犹他颂香再也成为不了朋友,当然了,这仅限于苏深雪和犹他颂香,下次,我还是会为女王陛下的裙摆弯腰,以这个国家的首相身份。”
不需要他提,苏深雪心里也清楚,她和他,再无回到从前的可能。
最后,犹他颂香说了,如果女王陛下有迫切需要面对面解决问题,那么就只能寄望于幸运女神了,比如,明天下午没有突发事件。
抢在电话挂断前,苏深雪告知犹他颂香,会让何晶晶明天下午两点到何塞路一号接他。
次日,苏深雪一点半就离开何塞宫,出行备注为私人出行。
女王出行目的?
“和前夫有事情商量。”私人出行理由是这么写明的。
出了何塞宫,苏深雪和四名随行人员前往目的地,何晶晶早她半小时前往何塞路一号。
约四十分钟后,车子驶离市区,沿着田园公路。
隔着车窗,放眼望去是延绵不断的翠绿,风吹过,大片翠绿色中露出三三两两的牛羊群,白色农场围栏红色矮楼屋顶散布在一个个丘陵上,远得就只有一个小点儿,近的可以看到围栏里孩子们在和家里的小狗耍闹,农场女主人在挤羊奶,男主人在捣鼓铡草机。
“很美吧?喜欢这里吗?”在心里低低问,这话苏深雪都记不清问了多少次。
一个很高很高的陡坡后,一抹湛蓝沿着公路制高点像徒生出的一撇,车子再行驶一小段,那一撇湛蓝变得无限宽广,直扑天际。
湛蓝之上,白浪翻滚。
“看到了吗?那就是海。”低低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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