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华年扭头看窗外,神情淡然,“世上的事,哪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王秘书想起方才会议室里虞氏元老针锋相对的那一幕,不满道:“若不是您,虞氏早就完了,可他们却没有半点感恩之情。”
沐华年的回答风轻云淡,“你觉得对,就坚定不移地执行,旁人的想法,无须理会。”
王秘书有些无奈,换了个话头,“最近满公司都在传,您与季助理要订婚的消息,虽然是谣言,可说得有模有样,您打算如何处理?”
“让它传。”沐华年不置可否,“传得越远越好。”
老板的话,王秘书自然是会意的。自从两年前开始,沐华年一直纵容外界盛传自己与季弘谣的事,小道消息传得越暧昧,他越乐见其成,仿佛蓄意放烟雾弹,迷雾重重下别有深意。从前王秘书不懂他的心思,如今明朗后很是感慨,“沐总,您用心良苦啊。”
“能怎么办?”沐华年苦笑道:“九重跟强盛时刻都在找我的软肋,没摆平对手之前,我不能再让她暴露。”顿了顿,又是一声笑,幽深的瞳仁里盈满决绝,“两年前的事,绝不能重蹈覆辙。”
“沐总,那件事您就别再自责了,您也不愿意虞总受伤啊。”王秘书见主子表情有变,赶紧转话题,“我觉得九重强盛的事,您最好跟虞总讲讲,不然她什么都不知道。”
沐华年摇头,道:“若让她知道,有人会跟踪她绑架她甚至谋害她,她还会正常过日子,还会开心吗?”
沉默半晌,他望向远方,低声道:“人心险恶,我宁愿她永不知晓。”
……
王秘书退出总经理办公室之后,向各部门传达总经理刚下达的命令——四点整的会议取消。
经过行政部的时候,不经意遇见季弘谣,季弘谣拦住他,一张俏脸端着笑:“王秘书,好端端的,四点的会议怎么突然取消了?”
王秘书客气地答:“沐总临时有急事要外出一趟,所以取消。”
正说着,张熙从走廊经过,见到季弘谣,笑道:“季特助,前阵子不听说你要订婚了吗?那上千万的婚纱跟钻戒怎么还不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啊?”她虽然不晓得虞锦瑟与沐华年从前的事,但一向不喜欢季弘谣的德行,逮到机会总想刺一刺对方。
季弘谣笑容一僵,缓了会道:“华年爸爸生病了,这阵子没时间挑,不过为了表示诚意,昨天他送了套房子我,在g市顶繁华的地段,房价贵到一般人根本买不起。”
张熙一怔,“送了房子你?”
季弘谣洋洋得意,“对呀,就昨天饭局,当着别的公司老总都在场之时,他将房子钥匙亲手交给我的呀,大家都看到了呢!”见张熙不说话,她佯装亲热,“张助理要不要跟我去房子瞧瞧,也好给房子的装修提点意见是不是?”
说罢,她炫耀似的轻笑一声,挺胸扭腰,踩着高跟鞋优雅地去了。
张熙瞅着她的背影瘪嘴,“呸,绿茶婊!胸部甩得那么厉害,当心下垂!”
走廊那侧,王秘书挂着看戏般的表情,似笑非笑地道:“这季弘谣啊,李代桃僵还犹然不知,哎,该说她可悲还是愚蠢呢?”
“房子?”王秘书想了想,道:“沐总这一手移祸江东,高啊!”
……
下午四点半,沐华年找到虞锦瑟的时候,她正在公司附近的公园看风景。天气阴沉,似又有冬雨将至,以往浩瀚的苍穹被云层压得极低,厚厚的积雨层呈现一种丹青晕开的苍青色,让人联想起“天青色等烟雨”这样诗意的字眼。
她倚坐在长椅上,背后是葱郁的花园,院内开满了黄澄澄的金盏花,金盏花众星拱月似地拥着一株腊梅树,正值腊梅的花期,鹅黄的细小花朵簇簇盛放,如霞似锦地点缀了满树,大有轰轰烈烈开到茶蘼的架势。
长椅前面,是一片湖,湖水潋滟,笼在这朦胧的阴天里,竟有些波光浩淼,烟雨蒙蒙的意味,宛若一幅泼墨写意的山水画。
椅子上端坐的人听见脚步声,转头看了看来人,并无丝毫讶异,只淡淡说道:“你来了。”
这一声话,原只是简简单单三个字,可她这样清清浅浅问出来,却又同往日的嘲讽讥诮或针锋相对截然不同。那轻幽的声音,隔着雾蒙而荡漾的湖光,像是穿越了千山万水,历经光影流年姗姗而来,沐华年心头倏然一漾,仿佛时光流转,他又回到那个曾经纷飞的雪夜。路边橘色的灯光昏暗斑驳,她撑着伞,立在簌簌摇曳的梧桐树下,等了他许久许久,待他走来,她再欢喜,无非也就是这样一个轻浅的笑意:“你来了。”
他颔首,有什么情愫在心头止不住地翻腾,像是这微风中的一汪湖水,静不下来。他缓了一会,终于开口,“怎么在这?”
她神态自若地看着湖面:“这里,可以让我的心保持平静。”
他跟着一起将目光落在湖面上,耳畔又听见她轻轻唤他,“华年。”
他一愣,扭头去看她。记不清她有多久没再这样,温声喊他的名字。依稀还是那一年,她送他上飞机,临别之时,她踮起脚,附在他耳边,一字一顿说:“华年,我等你。”
华年,我等你——今夕何夕,再不同往昔。那一句话还犹然在耳,却已经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