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锦瑟红着眼,一言不发,只呆呆地听着。
是的,鸿华成立后,她对沐华年的态度尖锐而敌视,平日里谈公事之时,碍着大局,她勉强地跟他坐在一起,其它时间,她要么拒他以千里之外,要么冷嘲热讽,有几次他来找她,还没开口,她砰一声,就把办公室门锁了。渐渐地,他意识到这一点,就再没跟她提起过去的事……
想到这些,虞锦瑟喃喃道:“是,过去他想跟我解释,是我一直没给他机会……”她自责了半天,又问:“可我还是不明白,如果像你所说,他这么在乎我,为什么那些年却一直对我爱理不理?”
“这个我也没想通……可能跟个人的性格有关。”王秘书思索了片刻,“沐总是一个典型iq很高,eq却很低的人。他跟你的那位何先生截然不同,他不知道怎么去表达感情,什么都埋在心底,哪怕为对方做了再多也不说。我觉得这可能跟他父辈的影响有关,在他们老家农村,大多成年男人不会表达感情,他们远走他乡打工,每年回家一次,在外劳心劳力就图能把钱都寄回家里,供妻子温饱,供儿女上学,供父母养老——他们不会表达爱,但你能说他们不爱家,不爱妻子,不爱儿女吗?不,他们比任何人都爱家人,他们极力给家人尽可能创造好的物质条件,才会一年到头拼死拼活——这种心理跟沐总非常相似,沐总这些年来,耗尽常人数倍努力与艰辛,不分昼夜,疯狂拼搏,挣取的财富自己却一分不要,尽数留给你。这不是爱是什么?你只能说他满是一腔真爱,亏在不会表达,说穿了,就是一个只做不说的愣头青!”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外婆的事,老人家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这事毕竟因你而起,他肯定对你产生一种矛盾的心理……想靠近,可想起外婆的死,又会内疚自责……哎,这简直是种折磨!”
“还有最后种可能,是我的猜测。他曾在一次酒后跟我说,他第一次吃苹果,是在六岁,他外婆拣了水果摊上烂的水果,削去烂了的部分给他吃。从这件事你能得知,他出身的艰辛与贫困。而你呢,你出身豪门,是真正的天之骄女,巨大的身份差异,让他难免产生自卑。对,没错,就是自卑,他看起来孤高而自负,其实心底是自卑的,哪怕他用再强的自尊心去掩盖,也无法根除……”
“哎,总之呢,沐总这个人,很复杂很难说。”王秘书道:“但不能否认,他真的对你很好。你执意离婚后,独自搬了出去,他不放心,常去你的小区看看,怕你发觉,他不敢在小区置物业,便在你楼下买了间车库,有时候你睡了,他就将车停在车库,然后呆在车上,看着你的房间,一守就是大半晚。”
“还有,你新上任,对管理公司一窍不通,不能替他分担还帮倒忙,可他从不说什么,永远都是干完自己的活,再去做你的那份,所以他经常熬夜通宵。即便如此,他也从不逼迫你,更别说让你加班了。偶尔忙得厉害非要你加班之时,你不知道他多心疼,半夜里你在办公室睡着了,他忙的要死,前前后后还要抽时间去看你几次,要么就是将暖气调到你不会感冒的温度,要么就是给你加毯子……当然,你一直以为都是张熙做的。”
“九重的危机解除后,他想光明正大跟你在一起,从墨尔本回来后不久,有一天夜里他突然跟我打电话,声音难掩激动,他说他要做爸爸了,要公布你们的关系,让我准备一下。他还说,将你当年卖掉的九号公馆的别墅高价买了回来,找了最好的设计师去设计,做为婚房,我问他要不要告诉你,他说要给你一个惊喜。”
“可他还没告诉你,你就失踪了,那十天他急的要命,工作心不在焉,每天处理完了事,就到处找你,他去过你家,但你母亲没有给他好脸色,他找遍了你的朋友同学,但大家都拒绝告诉他你的行踪……如果你有留心注意到他,你会发现,你失踪的十天,他瘦了一圈……”
“他一直在等你,他觉得,你就是为过去的事闹脾气,时间一到,就会回家……可他等到了什么?得知你跟何盛秋在一起后,他两天没吃饭没睡觉,就那么坐在办公室,对着保险柜看。你知道保险柜装了什么吗?我之前也不清楚,有一天帮他收珠宝的时候才发现的,就是你拍广告戴的那套珠宝,来自不丹王室的著名珠宝,克里斯蒂拍卖行,三千二百万……当然,你别以为里面只有珠宝,其实里面藏的最深的,是一个红木盒子,他从不让别人知道。”
王秘书停了停,问道:“知道那个红木匣子里是什么吗?”
虞锦瑟的手紧紧扣着椅子的扶手,摇头。
王秘书将头扭向窗外,长长叹气,道:“你们的结婚证,还有,一枚很不起眼的银戒指。”
虞锦瑟再也忍不住,捂脸失声痛哭。
☆、第九十话情书
就在她痛哭流涕之时,手术室门打开了,虞锦瑟跌跌撞撞冲过去,拽住领头的医生,“医生,怎么样?他没事了是吧,你们手术一定很成功对吧……”她连连发问,似想掩饰内心的慌张,又似乎害怕听到那个最坏的结果。
领头的男医生表情并不好看,道:“虽然暂时救回来,但还没有脱离危险期,目前处于重度昏迷中,能不能救活,得看四十八小时内的状况。”
虞锦瑟赶紧问:“四十八小时?什么意思?”
“四十八小时内,如果能从重度昏迷中醒来,就算挺过去了,但万一没醒……”医生默了默,神情沉重,“希望你们节哀,我们已经尽力了。”
接下来的时间,虞锦瑟都守在icu重症监护室外。为了防止交叉感染,医院不允许家属在室内陪护,每天只有十分钟的探病时间,还必须穿上特殊的衣物,经过层层消毒,才能进入。
其他的时间,虞锦瑟只能呆在外面,静静守着。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守在icu病房外,第一次是张熙出了车祸,当时的她自责歉疚。而如今,她的心情已不能用这几个词来形容了,懊恼,忏悔,焦灼,恐惧,痛苦……等待的每一秒,都仿佛在承受着无上的煎熬,无边的痛楚如凌迟的酷刑,一刀又一刀,没完没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7月3号下午六点,是沐华年推入icu病房的第五个小时,陆续不断的有人来医院探望沐华年的情况,可众人只能隔着严密的房门,远远看一眼,而虞瑟则呆坐在icu房外长椅上,沉默不语。
直到两个风尘仆仆的年轻男子来到这,才结束了虞锦瑟失魂落魄的静坐状态。那两男人径直走到她身边,问:“请问鸿华的沐总是在这边吗?他现在怎么样?”
虞锦瑟端详着两张陌生的脸,说:“他在病房里面,你们是?”
高个子的道:“哦,我们是他在英国的同学,刚巧回国,路过g市说跟老同学聚聚,结果他的秘书说,他重伤送到了医院。”
虞锦瑟低头,轻轻道:“是的,他在icu病房观察,你们可以隔着玻璃窗看看他。”
两男人没答话,打量了她片刻,矮个子的突然道:“你是华年的太太对不对?我见过你的照片!圆脸,大眼睛,没错,就是你。”
虞锦瑟一愣:“什么照片?”
矮个子男道:“华年把你的照片压在枕头底下,就是你们那张结婚照。有天被我们不小心翻出来了,我们才知道原来他结婚了。”
“可不是,大家还好一阵起哄。”高个子是个口没遮拦的直爽人,“说你的长相不如另一个追求他的季师妹,还把季师妹的照片拿来对比,他气得跟我们争执好半天——他从不屑一顾跟人争执什么的。后来他就把你的相片藏起来了,宝贝般谁也不给碰,半夜里一个人躺床上躲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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