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毛呢的外套染着他的体温,若即若离地触在皮肤上,传来暖而细腻的柔软,一如他的为人。那一瞬间,虞锦瑟只觉得冰冷阴沉了多日的胸臆,终于随着这厚实的布料一道暖了起来,她抬起头,冲何盛秋笑了笑。
何盛秋还她一个笑,道:“不早了,快回旅店吧。”
虞锦瑟点头,跟何盛秋并肩踏上回去的小路。田野的夜间太黑,她没走几步便绊住了地上的一簇藤蔓,一不小心差点摔倒,幸亏一只手伸过来,稳稳牵住了她。
那只手,温暖而稳妥,于这不见光亮的茫茫黑夜中,给予她最有力的支撑和牵引,她在掌心里的那簇温暖中,倏然回忆起方才他的那句话——他说,锦瑟,我明白什么最重要。
短短一句话,极沉稳平和的口气,却落地铿锵,坚定如铁。
之后的一路,这几个字眼在她心头反复辗转,冥冥中有个声音在胸臆间问:“他那么好,他愿意放下一切去追寻你的脚步,比起沐华年,他才是对你全心全意的那个人。这份真挚的心,真挚的情感,你为什么要拒绝?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幸福的机会?”
这样想着,她越发感动与踏实,最后就这样任他牵着自己的手,穿越夜色与迷惘,穿过哀忧与伤痛,仿佛前方就是希翼与光明。一步一步,再没有松开。
……
那边两人走在丽江的朦胧夜色里。而客栈这边,樊歆坐在木质的楼梯上,一边等着两人吃夜宵一边刷网页看新闻。
手机上蓦地弹出一则新闻,樊歆的视线凝住不动了——“七月五日,国际天才钢琴家温浅开启全球巡回之演。”
一旁慕春寅察觉她的不对劲,问:“怎么了?”凑过来看了她手机一眼,笑意骤然敛住,冷哼一声,“原来是看到旧情郎的消息。”
樊歆抿抿唇,没答话,收起手机从台阶上起身走开。
“怎么不说话?”慕春寅眉梢的笑近乎咄咄逼人,“心虚?”
樊歆道:“我有什么好心虚的,我喜欢他的时候光明正大,不喜欢的时候也坦坦荡荡,我心虚什么!”
她面无表情地从他身畔擦肩而过,慕春寅脸色越发阴郁,快步上前,将她手腕一拽,用力往墙角一推,“你既然对他旧情难舍,干嘛还留在这里!滚!给我滚!”
随着他的大力推搡,砰一声闷响,樊歆的背脊重重撞到坚硬的墙面,她痛得眉头一皱,却忍着并未出声,只咬了咬下嘴唇,仿佛这样的忍耐已历经千百遍。须臾,她低声道,“好,这是你说的。我等这话等很久了。”
她话落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还没走出两步,脚步倏然一个踉跄,再挪不动。她低头瞅着扣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你不是让我滚吗?松手啊。”
“想走?”慕春寅的手越扣越紧,紧到她的手腕被他压迫得发白,而他的指节亦绷成青白色,他几乎是拽着她,将她慢慢扯到自己面前,他的话含着一抹冷冽的笑意,“樊歆,你想的美。”
樊歆怒道:“慕春寅,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明明恨我恨的要死,干嘛还把我留在你身边?你整天看着我,想起过去的事,你不难受吗?”
“正因为我难受!”慕春寅吼道:“所以你一辈子都别想离开!你造成我一生的不幸,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樊歆骤然沉默,两人在角落的阴暗处对视,像两头穷途末路狭路对峙的兽。
半晌后,楼梯上传来一阵阵脚步声,一个声音打断两人的对峙:“樊樊,你们在这里干嘛?”
“哦,没干嘛。”樊歆回过神来,换上了笑脸,“锦瑟,何设计师,我给你们留了宵夜,一起去吃吧。”
何盛秋笑道:“好啊,我刚巧饿了。”
三人有说有笑的下楼去,只剩慕春寅一个人在角落里,他倚靠着墙角,慢慢坐在木质地板上,乌沉沉的夜色,小楼外幽冷冷的月光从木质的小轩窗漏进几缕,投入他幽深的眸,看不出喜悲。
十分钟后,木质地板上再次传来噔噔噔的声响,一个身影走了过来,表情已全不见方才的阴霾,只将手中的汤碗递过去,“阿寅,吃点面吧。”
见他不接,樊歆拿肘推了推他的背,“吃点吧,你胃不好,这个时间段必须吃些东西。”
慕春寅白她一眼,接过了碗,“你还知道呀。”他话里还含着一丝气,口气却缓和了许多。谁知第一口还没咽下去,他哇地一声吐出来,嚷道:“这猪食吗?死女人你就给我吃这个!”
虞锦瑟疑道:“店老板的手艺这么差吗?”她蹲下身,直接用他的筷子尝了一口,道:“还行啊,我特意让她做的手工面条,只煮九分熟,不放葱姜蒜,少味精少辣。”她看他一眼,哄孩子般轻声细语,“就勉强吃一点嘛,不然夜里胃痛你又受不了。”
慕春寅微微抬起下巴,眼神倨傲地接过碗,虽然还是不情不愿的模样,却全然没有嫌弃她刚用过他的筷子,他搅了几下面,道:“既然你这么求我,那我就将就吃两口。不过话说好,回家了我要吃糖醋松鼠鱼,泰式菠萝饭,还有参须枸杞炖羊肉……”
“好好好,我的少爷,我的陛下,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快吃面吧,不然冷了。”
……
而楼下,正吃着面的何盛秋道:“樊小姐跟慕先生似乎不对劲,要不要上去看看?”
虞锦瑟道:“没事,慕春寅的少爷病犯了,一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