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筠知道两人心痒,“今日回门,你们跟我一道回去吧。”
苍筤忙道:“我与不秋已经商量好了,这院里总得留人……我们与早园、节青轮着回去。”
过了辰时,嘉懿院的小丫头鱼贯捧来食盒。荷瑛那边伺候过周沉更衣,又忙着摆饭,早园也净了手,帮忙从盒里端出食物来,将六角桌摆得满满当当。
早园看着满桌饭菜,皱了眉问荷瑛:“今日厨下怎么都送些冷菜来?”
荷瑛道:“每日送来的餐都是前一日定好的。”
“可昨日不是这般啊。”早园还想问有无热菜,忽见沈若筠从东梢间出来,便不再多说。
等周沉从西梢间里出来,就见沈若筠坐在桌前等他。
这几日相处多,又一道经历了繁琐的婚事。周沉发现沈若筠在礼仪上进退有度,挑不出什么错,尤其是与长辈说话,低缓得体。若不是领教过对方的伶牙俐齿,还以为她便是如此。
周沉走至桌边坐下,他平日自己用饭也不用丫鬟布菜。荷瑛只替他倒了水,便退至一边。
沈若筠夹了个素包子吃了,便落了筷子。
“你吃不惯?”
“回家去吃。”一提起回家,沈若筠心情特别好,嘴角上扬,眼睛都笑弯了,“婆婆一定做了好多我爱吃的。”
周沉正在吃槐叶冷淘,浇头用了鳜鱼、鲈鱼与河虾,很是清凉爽口,鲜美宜人。
“那你爱吃什么?”
“若单论吃的,还得是婆婆做。”沈若筠不欲与他多说,“无事的,我爱吃什么可以回沈家去吃。”
周沉的勺子误碰到瓷碗,发出清脆的响声,沈若筠莫名其妙,白了他一眼。
两人去荣禧堂给周老太太请安,周沉与她说:“除了老太太院子,其他院子送的都是一般菜色,没有院里单独设厨房的。不过有小炉,可以烧茶炖汤,你让下人小心些火烛便是。”
“其实……”
“也可叫家里的厨娘做,叫她们把账记到我们院就行。”
听他如此说,沈若筠就把“其实我也爱吃冷淘,只是这几日不能吃”给收回去了。
到了荣禧堂,周老太太问了问回门礼的事,周沉说一切都打点好了。
“好。”周老太太叮嘱周沉,“那你们路上小心些。”
周家离下马街并不很远,沈若筠一路上都瞥着车外,将回家心切悉数写到脸上。
等到了沈家,未等马车停稳,沈若筠忙去掀车帘,她见陆蕴站在沈家大门前,还少见地穿了一身天青色锦袍。
沈若筠见他,下车时连凳子都没踩,跳下车叫他的名字。
“陆蕴!”
明明只三日未见,沈若筠却觉得好像过了很久。以前在沈家时,陆蕴去忙外面的事,便是半个月不见,也不觉如何想他。
“慢些吧。”陆蕴笑着想要上前去,又忍住了,低声补了句,“小祖宗。”
周沉也不急不徐地下了马车,将此情景尽收眼底。脸色阴沉几分,活似上门吊唁的。
陆蕴看了看他,目光又落在与他截然相反的沈若筠身上,憋不住想笑。
因为沈府无长辈,陆蕴带着两人先去沈家祠堂祭拜。
沈若筠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周沉也拜了,陆蕴拿了香递过来,让二人上香拜祭沈家先人。
等拜祭完,陆蕴叫人领着周沉去盥洗。
等周沉离开,陆蕴才与沈若筠交代道:“再过两日,我便要去冀州了。”
“这么快?”
“嗯。”陆蕴点头,“已入粮仓的粮食,我会一道运走,剩下的几处富庶地的粮食晚些才到粮仓……今年是个大灾年,你务必谨慎些。”
“我知道。”沈若筠答应了,又一脸期待地看陆蕴,“那你去了冀州,每十日就给我写一封信行不行?”
陆蕴失笑:“那是什么地方,哪顾得上……不过若有时间,就给你写。”
沈若筠眼巴巴看他:“明年春日,你会回来吗?”
陆蕴沉默了,似是在想怎么说。
沈若筠不愿他说谎骗自己:“不回来也没事,等我与周沉和离了,我便也去冀州找你们。当不了军医,便在那里开家医馆,制药也好。”
“那阿筠要是开医馆,要叫什么名字呢?”
沈若筠之前想过这个问题,不假思索道:“叫三善堂。”
沈家宗祠对联作“八战铭功,三善名堂”。三善名堂,是沈姓常用的楹联内容,指的是宋代沈约。
其中上联写的是沈若筠的高祖沈煁,他曾做左神策行营节度使率兵讨伐,八战八胜,活捉了反叛的剑南西川节度使吴笠。下联写的是高叔祖沈祺,曾知冀州事,为政清廉。田无废土、市无遗民、狱无宿系,冀州父老曾为之筑过“三善堂”。
陆蕴赞道:“一听便是沈家人开的。”
两个人并肩走出祠堂,今日是汴京少见的好天气,沈若筠抬头去看,竟见天上有一颗白色的星。
“白日竟还有星星。”沈若筠指给陆蕴看。
“这是启明星。”陆蕴辨了会,“也叫长庚。”
沈若筠恍然:“原来这就是长庚。”
“你知道长庚?”
“祖母以前跟我讲过。”沈若筠学着佘氏的语气,“长庚,布著天。此星见,兵起。”出自《史记·天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