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喜欢,母亲也会很高兴。”
“只是我不能亲去西山向她老人家拜年了,所以给阿婆准备了一些回礼贺岁。”
魏云卿接过冬柏手里的包裹,“听大舅妈说,阿婆冬日里腿上常犯疼痛,这是先前宫里纳征时送的银狐裘,堂舅带回去给阿婆用吧。”
宋逸微微动容,摇摇头,正色道:“天子的聘礼,我不能收。”
“我本也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魏云卿语气透着黯然。
细雪簌簌,转瞬就在池塘上笼上一层洁白雪色,廊上灯笼清冷的火光,照开了雪落的痕迹。
魏云卿看着落雪,突然道:“其实,天子不喜欢我。”
宋逸一怔,反问道:“你又没有见过天子,怎会知道天子的想法?”
“我知道的,先前纳征的时候,他就已经对我很不满了。”魏云卿垂眸,手指攥紧了包裹,有碎雪飞到了她的眼睫,很快融化成水气,“如今又出了这样的流言,宫里定是已经厌恶透了我。”
宋逸默然,纳征之事,他听说了。
依旧制,聘后用黄金二百斤,马十二匹。
可礼部侍郎为了奉承宋太师,竟擅自将魏云卿的皇后聘金奏了四百斤,足足比前朝多了一倍,引起轩然大波。
据说天子见了礼单后,神色虽无异,却把奏折扔到案上,嘴里勉强挤出了两个字,“多了。”
礼部又奏,“天子威加海内,非壮丽不能显其威,天子大婚,排场自然也不能逊于前朝。”
萧昱冷笑,如此排场,究竟是为皇后立威?还是为天子立威?
冷冷反驳道:“朕虽年轻,可窃以为天子威加海内,靠的并非是表面的风光与排场。”
让礼部退下,再议。
后来,礼部侍郎的自作主张,被宋太师狠狠训斥一顿,魏云卿还没入宫,就如此张扬,这不是上赶着给她造把柄,让朝臣弹劾吗?
最终定下,聘后之礼,一如旧典。
可也因此事,导致天子对魏云卿的印象变差,以至于无牙的谣言一出,天子震怒,还欲悔婚。
“客儿。”宋逸突然唤了她的小字,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漠,没有情绪,“你想做皇后吗?”
魏云卿看了他一眼,风将雪吹到她的身上,落了一层白华,她茫然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早晚要嫁人的,嫁皇帝还是嫁士族,又有什么两样呢?”
宋逸站在廊下看着她,突然转身面向廊外的池塘,暮色苍茫,雪色清辉,他伸手,接住了簌簌落雪。
“池浅难受雪,山冻不流云。野外梅几树,并是白纷纷。”
魏云卿看着他的背影,廊外小池塘,假山石缝中抽出的几枝梅花,在青年面前迎霜绽放,已被簌簌风雪压了满身。
云困浅池,颓然不流。
宋逸最终没有收下她的回礼,嘱咐她——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客儿,你会得到最好的,你也值得最好的。”
第12章 宫宴对
屋内,炭火静静燃烧,时而发出噼啪哔拨的碎裂声。
宋朝来端起炉上的水壶,冲泡了新茶,家逢丧事,不得饮酒,除夕之夜,也只能以茶代酒了。
魏太妃端起茶碗,浅饮,问她,“入宫之事,客儿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她的想法不重要。”宋朝来平静道。
魏太妃眼神复杂,“可这到底是客儿的终身大事,你都不跟她好好商量商量吗?”
“她说了,都凭我做主。”宋朝来平静道:“做皇后,还会委屈她不成?多少人想做,还做不成呢。”
魏太妃张了张嘴,想说的话还是咽了回去,宋朝来自己的女儿,她也不好说什么。
“姐姐到底想说什么?”宋朝来又给她添上热茶。
魏太妃一怔,纠结了半晌,才叹道:“妹妹,我说此话,心疼的是你啊!”
宋朝来眼神一动,略茫然地看着魏太妃。
魏太妃看着宋朝来,眼前的女子如今也不过三十余岁的年纪,尚处盛时年华,此时后悔,改嫁不迟。
魏太妃微微叹了口气,眼梢红了一片,“当初弟弟去世后,宋太师欲将你改嫁,曾派人来问过我的意思,我跟太师说,令爱还年轻,改嫁是应该的,只是感念死去的弟弟,仿若他还在眼前一般。”
宋朝来一懵,鼻子一酸,红了眼眶。
“可我没想到你会如此坚决,竟然真守了一辈子。”魏太妃抹着泪,哽咽道:“我是嫁到了天家,这辈子注定不得自由,可你又无需被这些规矩拘着,何苦守着?”
同是寡妇,魏太妃自是知道寡妇的日子不好过,她好歹有个儿子依靠,可宋朝来只有一个早晚要嫁到别人家的女儿,她有什么仰仗?
宋朝来不答,眼泪倔强的在眼圈打转儿。
“你有没有想过,客儿做了皇后,你就再也没有后路了,你就真的要被困在魏氏一辈子了。”
魏云卿一旦入宫,她作为皇后之母,便彻底不能离开魏氏了。
“你可曾后悔?”
你可曾后悔——
宋朝来心中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