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都自顾自吃着自己的饭,谁都没有吱声,谁都没有言语。
她与萧昱之间沉默的几可结冰——
魏云卿心?不在焉地拨动着面前那道糟鹅,夹了一块吃到?嘴里,原本无上的?美味,因为心?情缘故,此时吃到嘴里都有些索然无味。
习惯了萧昱的?热情与宠爱之后,她早就把他对自己的殷勤当成了理所当然,如今的?沉默便让她愈发觉得不自在。
她纠结着,有意率先打破尴尬,就执筷夹了一块糟鹅,不发一语的?,轻轻放到了萧昱盘子里,默默示好。
萧昱筷子一顿,咽下了口中嚼着的米粒,抿紧了唇,他呆呆看着那块糟鹅,心?中微微一动。
魏云卿在主动示好。
过?往总是他百般殷勤,千般宠爱的?关心?她,魏云卿好像天生应该被呵护,习惯被偏爱,很少会主动关心?他,所以那一日?,她亲手煮了莲子粥给他的时候,萧昱心?底是惊愕而动容的?。
他看着那块糟鹅,有点儿想夹进碗里尝一尝,可还是故意冷着态度,自顾自的?,自己夹着菜吃,对那块糟鹅置若罔闻,没有去动,没有去吃。
魏云卿一直期盼着他的回应,眼梢余光却只看到?他的?忽视。
她被萧昱偏爱的?太多,如今主动示好却被他拒绝后,那种委屈,那种酸涩更是远胜以往的?任何时刻,一阵泪意涌上喉头。
入宫以来发生的?桩桩件件事情,一幕幕如潮水般在她脑中轮流浮现,而今思索着那些事情,她恍然意识到?——
他早先对自己的温柔宠爱都是装的?。
念头一起,她瞬间清醒,所以现在撕破脸后,他就连样子都不肯装了。
她真是佩服萧昱,连假装都可以做到那般面面俱到?,用心?、细心?,让她感动淋漓,以为他真的?爱自己。
现在想来,自己真是蠢的可以,傻的?可笑。
生辰那一日?,她还天真的要求他不纳妃,只宠爱自己,他答应的?时候,自己还那么欢喜。
可若非她是宋太师外孙女,他根本就不会花这些心思哄着、宠着。
华林园闹剧,不就是因为外公干涉了他的后宫自由吗?
他对自己根本就不是一心一意。
可是她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迁怒她?因为他是天子,所以他对?自己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自己再委屈都该默默忍受吗?
作为妻子,她可以对?他温柔顺从,但不代表她会逆来顺受。
下一刻,魏云卿把筷子往案上沉沉一放。
清脆的“吧嗒”声,刺激着萧昱的?耳膜,他手?上一顿,也停下了筷子,不敢再吃。
魏云卿忍无可忍,不想再跟他虚与委蛇下去,长痛不如短痛,既是如此,还不如把话都说开了,他若真是厌烦了自己,她也不是非要巴巴倒贴上去献殷勤,自讨没趣。
与其像现在这样互相折磨,还不如自此一别两宽,谁也不碍谁的?好。
她起身,只觉心?口堵得发闷,她在殿中徘徊了几步,终于压不住情绪,跟天子挑破明言。
“我知?道,陛下如今是厌烦了我,陛下婚前就对我很不满,是忌惮于外公,才不得不娶了我。先前在我面前装作那般宠爱我的模样,装的?很累吧?现在终于不用装了是吗?”
萧昱眼神?一动,没有吱声,她好像有些生气?
“那太好了,我也装的?很累,如今终于能跟陛下坦诚相对了。”魏云卿黯然冷笑,故作轻松道:“陛下厌烦我,不想理会我,刚好,我本来也不想让陛下碰我,现在我终于解脱了。”
萧昱一懵,缓缓立起身子,脸上渐渐染上一层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难道她先前在自己面前的?温顺乖巧都是装出来的吗?难道生辰那一日?她的?欢喜,也都是装出来的?吗?
魏云卿回身看着他,坦然道:“陛下有后宫三千,有一百二十多个嫔妃位份,我可以帮陛下把这些嫔妃都选齐了,陛下想爱哪个就爱哪个,想临幸哪个就临幸哪个,我亲自为陛下选妃,陛下也不用担心外公会不满,这样总可以了吧?”
“你让我纳妃?”萧昱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走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向她侵袭而来,“你不是说过?,不想我纳妃吗?”
魏云卿后退一步,眼眶微红,自嘲一笑,不复先前那温顺乖巧的?模样,第?一次对?着天子发了脾气,连珠炮般、劈里啪啦说了一大串,宣泄委屈。
“是我自作多情,是我不知?天高地厚,我不是个大度的皇后,我就是个妒妇,总幻想着我的?丈夫会只爱我一个人,可他是天子,注定不会只属于我,我不该妒忌,我不该阻止陛下选妃。”
“魏云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一字一句的叫了她的名字,第?一次,连名带姓,完完整整的?叫了她的?名字。
他生气了。
“陛下想要多少女人都会有,想宠幸谁都可以,我绝不会再嫉妒。”
萧昱眼眸染上一层灰暗,语气掩不住的?失望,“你以为我生气,是因为不能随意宠幸个女人吗?”
魏云卿倔强不语。
萧昱冷笑,自嘲道:“士族欺我,辱我,藐视天子权威,曾经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如今看来,是我错看了,原来你也和他们一样负心?。”
魏云卿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难以言述的?失望涌上心?头,她认真而坚定地告诉他——
“臣妾真正视陛下为君主,视陛下为天子,臣妾夙兴夜寐,恭谨侍奉陛下,未敢有一日?懈怠。”
萧昱看着她。
“陛下觉得自己是被操纵的傀儡,那我呢?”魏云卿拍着胸口,眼中泪光闪闪,委屈哽咽道:“我与陛下夫妻一体,陛下若是傀儡,那我岂不是傀儡娇养的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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