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方才闻沉渊开口的白衣刺客,他微眯了眯眼,接过贤王手中狼毫,迅速地将最后一个“晏”字补完。
惠信帝落笔成,终于搁笔的那一刻,虞归晏回过头,淡金色的阳光迎面刺入眼中,她就迎着那阳光迈步下了宗祠台阶。
阳光分明很刺眼,她却觉着莫名轻松畅快。
今后,她是齐王世子的世子妃,与镇南王再无半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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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宴宫隆德殿,风间琉栩一把扯过顾玄镜手中的酒盏,重重搁在桌上:“你明知道是算计,为什么还要自己往里面跳?”
酒盏与紫檀木桌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久久拉锯在人心间。
酒盏骤然被取走,顾玄镜没去夺,只是又取了一只酒盏,斟酒:“既然我去不去,这个锅都要背,我为什么不去?”
风间琉栩一噎,他觉得顾玄镜的话有错,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毕竟今日的一切很显然是有人设计好了的,他从顾礼口中得知,玄镜在齐王世子祭祀告天礼之时方才醒来,不可能来得及布局。何况赏春宴上玄镜布局拦齐王世子用了太多暗卫,这次根本也不可能拿得出来这般多暗卫,更不可能无事去刺杀惠信帝。
没理会风间琉栩的愣怔,顾玄镜饮尽一盏酒,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可是我去了,还是没能带走她。”
想起她看他的目光,他的心更沉了沉。
一盏接一盏的酒入喉,划破咽喉的灼热灼烫了他的眉眼心间。
风间琉栩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直接掀翻了他的酒壶:“够了!顾玄镜!虞氏已经嫁人了!”
这么些年,顾玄镜一直为了虞氏疯疯癫癫着,为了虞氏答应扶持太子那个废物登基也便罢了,毕竟帝位上坐的不过是傀儡,是谁根本不重要,可如今他竟然为了虞氏,明知道是圈套也要跳进去。
他不知道如果放任他这般继续下去,他到底还要做出多少蠢事!
“她已经是齐王世子妃了!你还没醒吗?你自己算算,你这些时日为了她到底做了多少蠢事!”这是风间琉栩气得第一次这般正面斥责顾玄镜,“你要为了她毁了顾氏百年基业才罢休是不是?”
提起虞归晏嫁人了,顾玄镜忽然便想起了今日她着一袭玄色纯衣纁袡礼服的模样,又想起她憎恶的眼神,细细密密的疼痛顿时从心底最深处蹿来,不过顷刻之间便蹿到四肢百骸。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哪怕喝再多的酒,他也没有办法麻痹自己。他阖了阖眼,也许是为了说服自己,也许是为了说服风间琉栩:“她只是...生气了而已。”
哪怕事先告诉自己,她会恨他也在所不惜,可看着她看向他的眼神,他到底是痛了。
风间琉栩却是被顾玄镜的话气笑了。看着顾玄镜半醉半醒的模样,他沉沉地道:“你看看你的样子,哪里还有我当初认识的顾玄镜的样子?何况,你这样一副样子,你觉得她就会回心转意了吗?你是不是求过她?她是不是根本不便不愿意听你解释?她都不愿意听你解释,你觉得她还记挂着你,还只是生你的气吗?玄镜,你什么时候这样自欺欺人了!”
风间琉栩的话犀利而冷酷,几乎没给顾玄镜留半分退路。顾玄镜在那话里愣了很久,直到听到风间琉栩一句“她如果真的还记挂着你,根本就不会另嫁他人!”
他如梦初醒般,骤然抽身而起,广袖带翻了桌上酒盏,酒液四溢。
什么时候这样自欺欺人了......
什么时侯呢?他想不起了,大概在她走之后吧。
其实琉栩说的话他都明白,他只是不愿意接受,所以一直假装看不见听不着猜不透罢了,可此刻被琉栩□□裸地撕开。除却悲凉,他更多的是痛:“可是......我没办法放手了啊。”
他阖了阖眼,遮住满目悲凉,早在把浑身冰凉的她从静心湖抱起后便没法放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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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府慎独轩
确认闻清潇身体没有大碍后,惠信帝与一众朝臣方才离开,齐王与闻沉渊此刻都还在送惠信帝与宾客。
齐王世子受伤未醒,自然没法起身相送。虞归晏是新妇,自然也不必起身送女眷。
一日的闹腾已是让她有些累了,惠信帝与陈执甫一离开,她便在床榻之侧坐了下来,想趴在闻清潇身边歇息些时辰,也是想等着他醒来。
乳娘进了内室,见着虞归晏着一袭礼服跪坐在床榻侧,又见齐王世子还面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之上,不由得微微蹙了眉心:“世子妃,世子受了重伤,今日便是能醒来,也当是很晚了,奴婢先伺候您梳洗了歇息吧。”
作者有话要说:又困了..........
明天我再改错别字呜呜呜
第78章 没受伤
高氏不仅是虞归晏的乳娘, 也是乔锦瑟的乳娘。自从夫婿与儿子女儿都死于意外之后, 她便进了乔府, 照顾姐妹俩。乔锦瑟出嫁, 高氏因着知晓乔锦瑟是被逼嫁于魏王, 怕乔锦瑟想不开, 便随她入了魏王府, 一直跟在乔锦瑟身侧。
今日高氏会随虞归晏入齐王府, 也是怕二姑娘与齐王世子新婚,没周到妥帖的人在侧, 行周公之礼后难免照顾不周。毕竟知杏与知香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只怕到时候比二姑娘还要慌乱,又怎可能好生照料主子?但旁人她又不放心,因此这才跟了过来。
只是如今这般状况,齐王世子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今日的敦伦之礼怕也是行不了了。
虞归晏看了看安睡在床榻之上的闻清潇, 摇头道:“我再等一会儿。”
乳娘离开后, 她又转了头。
闻清潇阖眼躺在床榻上, 往日里只是略显苍白的脸色此刻哪怕是在昏黄的烛火之下都有种惊心动魄的病.态, 可这份过分的苍白并未折损他眉目间与生俱来的端雅风骨。只是安然睡去的他, 少了素日里的温和, 骨子里的疏离尊贵隐隐折射出来, 教人不由得心生敬仰。
虞归晏看着,忽然就想起了初见他的那一日。她跟着闻沉渊搭他的马车回长安,当时, 他给她的感觉也是尊贵凛然不可侵犯,俨然是叫人高山仰止的圣人。
只是后来,她知晓自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后,他给她的又完全是另一种感觉,仿佛初见那日他的目光都不过是她的错觉,可直到赏春宴后那日,她方才惊醒,那根本不是她的错觉,齐王世子本就是世人口中高山仰止的圣人,能与虚相大师坐而论道、股掌之间颠倒乾坤之人,又怎可能真的是腹无算计之流?不过端看他愿不愿意动手罢了。
她想起今日闻祁离开前所言:“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在齐王世子算计之内,他没提前告知于你,是因为怕你会一直忧心着,而且他也许没有受伤。”
说完这话,闻祁引着她回到受了伤的闻清潇身边后便消失了,彼时烟雾刚散,她尚且未反应过来,便瞧见了惠信帝的所作所为。她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可是却又猜不透彻。
此刻他就躺在她身侧,她却是完全看不透他。但饶是如此,她却没有半分惶恐不安。
当年她看不透顾玄镜,所以心怀忐忑与畏惧。如今她也看不透闻清潇,可却是满心信任与安定。
她忽然地便垂眸笑了。
忽然之间,脸上拂过一阵温热。虞归晏愣了愣,旋即便闻得一道温和关切的声音:“怎地哭了?”
她哭了吗?她下意识抬头,撞入了一双深墨色的眼眸中。那人苍白却端雅的眉目亦随之映入眼帘。他坐在床榻之上,因着是病中,并未束冠,三千青丝一半以白玉簪固定一半如云倾泻。此刻,他微俯了身,低声询问于她,全然不似方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