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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爷威风凛凛的烈马形象对金总的触动太深,以至于他对白小爷的承受能力发生了误解,他事后回想自己那一波骚操作,感觉非常汗颜。
当时白露生迷迷糊糊地忍着泪,金世安也觉得挺同情,只是他耐心不足,关键还组队心切,笨手笨脚地哄了一会儿,就觉得露生没事了。于是拿过桌上的月历牌,以一个非常简单明了的方式介绍自己:“你看今年是几几年?”
露生泪蒙蒙地答他:“民国十九年。”
“不是,咱们说公历啊,一九几几这是?”
露生又迷痴痴地答他:“一九三零。”
“哎,对。”金世安在月历牌上写了个新数字:“这位朋友你好,我,来自二零一二年,理论上该叫你一声爷爷。”
露生大惊地看他,脸上连血色都没了。
金世安没留意他的表情,反正失望是肯定失望的,到时候劝劝哄哄就好了。在他看来,自己作为少爷还活着,对白露生也算是个好消息,第一不用承担杀人过失,第二还有一个全新面貌的友爱少爷跟他过日子,总之事已至此你他妈不上贼船也得上。他低着头写写画画:“我呢,跟你少爷的关系很复杂,这个身体还是你少爷的身体,不过里头已经不是他了。你看我给你画个示意图,我的想法呢是跟你组个队……”
“少爷哪儿去了?”
“不知道啊可能死了吧。”金总暖男能力有限,但说完了也感觉自己这话有点不妥,“呃总之暂时不在这里,你可以把我理解成叫什么——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露生倏地站起来,一把拉住金世安:“你说你借尸还魂?”
“对啊,我们那边管这个叫穿越。”
白小爷一瞬间木雕泥塑,仿佛魂也被抽走了。
金总以为他是对新名词没有接受能力,挠挠头又换个说法:“这个真是不好解释,你把我当成一个新少爷也可以,我不会对你那么坏,至少不会让你天天哭。”
露生哪管他说什么,他只听见一个“尸”字,他后退两步,连抬头的力气都没了。
金少爷死了,就是自己害死的,他今夜来无非是想闹一闹,以为他傻了,故意将往日薄情寡待之处都报复一番,谁知真被自己猜着了!一时间身子仿佛在大海里,一浪过来一浪去,那一会儿真是天崩地裂,又似霜雪加身。彼时负心薄幸,此时哪还分证?是爱是恨都顾不得了,只想着自己为着私情,活生生害了一条命,把金家也毁了,这一瞬间是连寻死的心思都没有了,因为魂早就上刀山下油锅了。
金世安见白小爷垂首不语,有点呆样,拿手在他眼前晃一晃:“不是,你别伤心啊,你看我身体还是你少爷的身体,四舍五入就约等于他没有死是不是?”
扑棱一声,白小爷软软地倒下了。
金世安大惊失色:“哥们儿你稳住!是我说错话了,你冷静一点!”他没想到白露生应激反应会这么大,上掐人中下拍屁股,全身上下都拍遍了,白露生双眼紧闭,牙关紧咬,只有出气,没有入气,一转眼全身冰凉。金世安慌得大喊:“周叔!柳婶!来人!救命!”
一众下人闻得少爷惊慌大叫,疾风似地四面奔来,大家提灯举火地嘈杂看视,一看之下,都松一口气。周裕道:“不妨事,不妨事,少爷别慌,这是犯了瘾了。”又叫柳婶:“快拿个烟泡来,吃两口就好了。”
金世安犹未听懂:“吃什么?”
周裕把他扶起来,又叫两个小子把白小爷放平在榻上:“您这是忘了,小爷是吃大烟的,许是今晚没有吃,这会儿瘾上来了,我先给小爷灌口水,您回去歇着吧。”
“……你说啥?!”
金总头都要炸了。
遍述金总对民国的印象,基本概括两个字,“打仗”,再加两个字,“旗袍”,他对民国的全部印象都来自各种抗日神剧和谍战偶像剧,他的前女友还拍过一部民国戏,无非也就是穿着旗袍花枝招展,换个壳子的言情。
到这时候他才突然想起来,民国吸毒是不犯法的,不知多少人都在抽大烟。
一瞬间他对白露生的好感down到谷底,他坚强聪明是没错,又美又辣也很可人,关键吸毒人员这他妈能组队?
怪不得金少爷对你没有好脸色,你他妈纯属作精,为爱发疯这能理解,吸毒烧命不是操蛋是什么?
周裕见他面色难看至极,心中瑟缩了一下,金世安恶狠狠地看着他:“他抽这玩意儿多久了?”
周裕缩着头:“也就这两年……小爷这不是身体不好吗?抽点儿这个才有精神。”
有精神你奶奶个腿儿啊!没看见他都抽成骷髅了吗?这帮狗|日的下人,简直助纣为虐。金世安忍着气问:“没让他戒过?”
周裕的头比王八伸缩性还好:“这个,我们知道您厌恨小爷吃这个东西,但这哪是说戒就戒的呢?您不在这儿,他饭也不吃,要不喂他两口烟,骗他喝水都骗不动。”他低头只敢看脚:“反正咱们也不缺这个钱,吃也吃得起。”
', ' ')('金世安想打他了。
这一晚上鸡飞狗跳,整个白府都没有睡好。白露生同志被动抽完一个泡儿也没有见好,反而精神失常,又哭又笑。金世安心中嫌弃,又不敢离开半步——想跑也跑不了,白小爷把他当恋人本尊,抱着又哭又闹,还连撕带咬,周裕说“再吃一个就安静了”,金总一巴掌把烟泡儿拍飞了。
“吃你妈,让他闹,我看看没有这个鸟东西他能死还是怎么样?”
柳婶急得跪下了:“小爷也不是自甘下流的人,当初也是有人害他才弄成这样,这东西怎能硬断?好歹有个回还!”又连磕几个头:“我知道少爷心里恨,您好歹饶了他今夜,且不说伤了他怎样,您这一身青伤,我们怎么见太爷?”
金世安抱着露生,被挠得青头紫脸,听柳婶这样说,他心里又好受一点。
……原来是被人害了,这个理由还稍微能接受。不过害你一次还能害你几年吗?说到底还不是没有坚强的革命意志。他看看露生,要打下不了手,要骂也没用,要丢开手,居然还有点放心不下。
牙一咬,他攥住露生的手:“说了不给就是不给!都滚出去!老子今天就要看看,他能给我撕成几瓣!”
金世安忘不了那天晚上的情形,和电影电视里颓靡腐烂的镜头完全不同,白露生的烟真是一口一口被喂进去的,小厮端着他的下巴往口里吹。金总不知道心头哪来的酸劲:“嘴巴离远点!你也抽是不是?我踹死你!”
他远远看着露生半死不活地垂在榻上,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吃人的旧社会,那不光有压迫和剥削,还有腐蚀和倾轧,爱会折磨人,更折磨人的是这个不明不白的时代,上面昏聩,下面也昏聩。这些人全活在淤泥里。再怎么蓬勃的青春、爱意、英气、果决,在这样的时世里,慢慢也要腐烂成泥渣。
这一夜他身上酸痛,心里更酸痛,比初恋分手还要挣扎,他心里前所未有地怀了世人皆醉我独醒的痛苦,别人都是错的,只有他是对的,可怕的是别人都习惯了错,只有他无助地对着。是该明哲保身,就此抽身跑路,还是伸一把手,救救泥里的白莲花?一腔恼怒,无处发泄,只好拍着桌子大骂:“今天这是最后一次搞这个屁事,以后再有一次,老子脑壳给你打飞!”
操他妈的,捡来的猪队友……跪着也要组队。
露生睁开眼,自己躺在床上。
这是金少爷的床。他认识这个顶子,小时候他们常这样,并肩躺着说话。
露生转过脸,迎面正对上金世安恼怒的眼,他一见这张脸,顿时把昨夜的事都想起来了(发疯选择性遗忘)。
心如死灰,他两行眼泪又下来了。
金世安见他哭就烦。
“哭,你还有脸哭?”他把一根色彩斑斓的胳膊伸到露生眼前:“瞧瞧你干的好事。我好吃吗?”又拉衣服,“从肩膀,到胸口,两条胳膊都被你啃一遍——哥们儿,毒瘾我理解,但你这样啃我,我尴尬不尴尬?老子今年还穿不穿短袖?要不是我菊花护得好昨晚上估计菊都被你爆了。”
原本以为穿越来是个爽文,结果居然是丧尸围城,电影也没有这么拍的,太尼玛刺激了。
白小爷又羞又愧,且痛且悲,白烈马退化成了白黛玉,白黛玉无话可说,唯有两行清泪死寂长流。
金世安还没放弃组队的希望,他回思之前的谈话,确实没抓住重点,最大的筹码没扔出去。之前他就想明白了一件事,结果白露生一吓一哭,他给混忘了。这一夜他劳以筋骨,心中盘算已定。他推推露生:“别几把哭了,老子跟你说件事。”
露生哪会理他,露生越发哭死过去,金世安听他若有若无地说了什么,俯下耳朵一听,原来气若游丝地哭道:“还有什么可说……你拿绳子来勒死我,是正经!”
这他妈林黛玉台词都原版登场了,你这是要退化成幼年黛玉兽啊?
抽大烟的账还没跟你算,你倒先美少女战士变身了!
金总炸了。
“兄弟,不,按年纪算,你都是我爷爷了,白爷爷,白露生爷爷,你可不可以冷静一点,大男人一个能不能别跟娘们儿一样,一言不合就掉眼泪?长江源头来自你?你是祖国|母亲河?能不能要点脸别再哭了啊?”
黛玉兽才不理他:“我哭与你有什么干系!我是没有脸的人,快些让我死了,我杀人也算偿了命!”
“墙就在旁边你撞啊。”
黛玉兽哭得气断喉噎,东倒西歪就要下床:“我去找太爷请死去,我不能叫太爷糊涂着被蒙骗。”
金总服了他了。
他冷眼看白露生跌跌撞撞爬到床边:“你少爷没死,我知道他在哪儿,骗你我天打雷劈。”
黛玉兽立马停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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