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201节</h1>
沈如故似信非信的看着他,顿了片刻,又问她:“那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她点点头,“嗯,可以了!”
他立刻就笑了,想从石棺里站起来,但是却觉得胸口好痛,便用手捂着那里。
南昭靠过去,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扶着他从石棺里翻出来。
沈如故却颓然坐到了地上,四肢都在颤抖着,这让他意识到了什么,惶恐爬满了他的脸颊,他忙对南昭说:“小昭,我旧疾又发了,你别担心,我吃了药就好了!”
在他被病痛折磨的人生里,发病吃药,是他有限知识,听到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后,南昭已无法去深看他的眸子,她害怕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上,垂死的挣扎、她更害怕,看到这个简单善良的灵魂,是别人生死的替补。
她蹲下身去,将沈如故背在背上。
她有灵花加持,所以即便背着比她自身重的男子,也毫无阻碍,可是她背着沈如故朝着这片林子外走去时,每迈出一步,都像背了千金重担。
“小昭,我从前最怕喝药了,但是比起喝药,我更怕死,所以无论那药多么苦,只要端到我面前,我都会喝下;娘亲每次都说,我喝完这一碗,明日就好了,其实我知道,她是骗我的,可就算知道,是假的,我还是希望,它有天能成真!”被她背在背上的沈如故,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脖子上,侧脸无力的贴在她的耳旁,所以就算说话声无力,她也听得格外清楚,他说:“小昭,我好想娘亲,你会带我回青州吗?”
第200章 :百鬼夜行
南昭的眼泪沿着眼角落下,声音却没有变化,点头回答:“青州是我们的家,我们当然会回去。”
脚步在前进,那些被她抛在身后树影,已全模糊,她几乎看不清楚,前面的路。
她只感觉背上的沈如故越来越沉,那种身体从柔软到僵直的过程,是她最清楚有关生命流逝的样子。
听完那些话,她脑海里不断闪现出沈如故这短暂的一生,刺鼻的药味儿在周围弥漫着,就好像,她自己亲自经历了一回被病魔缠身的苦痛。
这之后有很长一段路,她都未再听到背上的人再说一句话,她没有停止前进,她走出这片被瘴气覆盖的密林,朝那生死关门一步步走去。
前面,突然出现一颗这一带没有的百花树,南昭曾在阴间,见过这种白花树,它就生长在忘川河畔,阴间没有四季,那白花树仿佛永远不会凋零,花瓣飘在河面上,顺着河水流向未知的阴域。
此刻,远处的白花树下站着个人,他头戴一顶方顶硬壳幞头,一身暗红色席地官袍,上面刻着凶恶的鬼面煞物,南昭认得他,大白天的,泰州的城隍竟然出现在这儿,所为何事,她基本已知道。
南昭在白花树下停下来,什么都没说,轻轻将沈如故的身体放平在地面上。
不久,她便看到有一道灵魂从那身体里脱离出来,坐在地上,左右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了南昭脸上,冲她温暖一笑说:“小昭,我觉得我的病好了!”
说着,他站起来转了一个圈,就好像随时等待飞舞的蝴蝶一样。
南昭蹲在他的身体旁边,难过地望着他,眼角的泪痕未干,却又落下新的泪珠。
“小昭,你为何还哭啊?你瞧我,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痛苦了!”
他从前痛苦,来自于他的肉身,而现在,肉身已不再能干扰他了,自然就不觉痛苦了!
正在他为自己痊愈开心时,突然发现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有些眼熟,面上一愣。
“这是……是谁?”
南昭通过他的目光,也深看了一眼地上那具正在逐渐冰冷的尸体。
大多数新死的亡魂,都不知自己已死,她张了张嘴,想告诉他答案,声音却哽咽不清。
“沈如故,你阳寿已尽,本城隍奉命,特来此为你引路——”范冲的声音传过来,不似从前在城隍庙中那般冷绝威严,却夹杂洞察阴阳的理所当然。
沈如故听后,惶然转身,看向范冲,见其鬼脸凶狠,吓得连忙躲到南昭身后去躲藏。
“小昭!有鬼啊!”
南昭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轻声对他说:“如故……别怕,他是来接你的!”
也为难了这位城隍老爷,原是泰州的城隍,却要亲自到云州来接沈如故的魂。
应是下面的鬼知道她为此魂有多深的执念,怕派其他阴差来锁魂,被她打回去,所以才让范冲来。
但她有一事不明,当初她经历三关帮沈如故还魂时,范冲就说过,业力清了,他们也不再管沈如故的魂了,就算现在他死了,阴间也不会再派阴差来锁魂,她若不将他的魂寻一宝地妥善安放,他便会成为这世间的一缕孤魂,十分可怜。
沈如故害怕地问她:“小昭,他要接我去哪儿啊?”
“阴府。”
“阴府……”沈如故还不是很清楚,城隍老爷便走过来,用手拍了拍他的额头,他立刻就想起自己曾死过一回,阴曹地府,他也早就去过了!
“不!我不要去!”沈如故握着南昭的手,希望她能做点儿什么。
南昭为难的站着,事到如今,什么都做不了了!
他哭着说:“小昭,那好冷,好黑,有做不完活,我不要去那里,你别让他将我带走好不好?”
其实只要南昭一句话,她便可留下沈如故的魂,但她经历过三关之后已清除,就算逆了阴阳,这结局她任然未改变。
她也想让沈如故能继续活下去,可他已没有心了,留下来,到最后也不过是一孤魂野鬼罢了,她深知孤魂逃不过灰飞烟灭的结局,又如何会因他一时请求,就害他如此呢?
“如故,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沈如故像每一个不能接受自己死去的新魂一样,不甘的痛哭着,他说:“可你说过,不会再让恶鬼来抓我了,小昭,你忘了吗?”
南昭深埋着头,不知要如何去回答他。
午后的阳光很大,却照不到这颗白花树下。
城隍老爷道:“亡人沈如故,你可还有何未尽之言,趁此机会都说了吧,从此以后,这尘世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沈如故哭了会儿,也知道自己终是要离开了,不舍地看向南昭,哀伤唤着她的名字:“小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