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后悔?”
我的眼泪落下来,我的眼睛就像是枯了很久的井,终于湿润了。我任凭泪水肆意地在脸上弥漫,说:“因为我太弱了,我什么都做不到,现在恐怕连你也保护不了了。”驯灵师的职责在于守护,守护住自己的孤灵,可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对失去的恐惧,我怕我做不到,我恨我做不到。
他没有看我,说道:“我的这一个选择,是我这一千年来漫长的人生中最好的选择。”
寒风凛冽,但我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了。我似乎正在一步一步从我原本的世界脱离出来,迈入另外一个世界。我抬头望向阴暗的天空,我正在走向哪里,会达到哪里,之后的之后又会是怎样的。我打了一个寒战,不是因为寒冷。
天色愈发昏暗,我加快脚步,安隐默默地跟在我身边,一路上,我们都沉默着。我爸妈的故居有些偏僻,要穿过一个狭窄的小巷。我摸着墙,一点一点向前走,心剧烈地跳动,我感觉得到,我的力量很快就要爆发了。相信安隐也感觉得到,一种力量在涌动。
“慢一点儿,小心脚下。”安隐提醒道。
“放心,祸害遗千年,我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并没有放慢脚步,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一出了小巷,我几乎开始狂奔。
没有多少时间了。
门居然没锁。在我碰它的那一瞬,它自动打开了,似乎我是它等待已久的老朋友。我正要进去,却被安隐喊住了。
“等一下。”他突然静了下来,周身发出一种淡淡的幽暗的光,发光,但并没有发热,我感受到了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气。
“你在做什么?”
“我现在已经具有一定的力量了,虽然还很弱,但是可以先来判断一下这房子里是否有其他孤灵或是驯灵师。目前来看,应该是安全的,不过一切小心为妙。”他向前走去,依然是一副很警觉的样子。
屋子里还是当年的模样,似乎我离开这个房子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事情。白色的家具上纤尘不染,安然地站在那里。桌子上摆着花瓶,里面是妈妈最爱的橙色郁金香,花瓣上还有晶莹的水滴,显然是有人新换的。卧室里的床整整齐齐,粉色的床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柔和。床头放着爸妈还有我的合影,可是偏偏这张照片,即使是将第二视觉发挥到极限也终究是什么都看不到。我甚至不清楚妈妈是长发还是短发,卷发还是直发,爸爸有没有戴眼镜,胡子是什么样子的。我打开衣柜,妈妈爸爸的衣服都还在,爸爸的多是黑色的外套还有白色的衬衫,妈妈的都是暖橙色,从裙子外套到睡衣内衣,无一例外都是这个颜色。她像个孩子一样执着地偏爱着这个颜色。这个颜色就像她,我虽然不曾见过,但我知道这是阳光最柔和的时候的颜色。那便是了,妈妈的感觉。我轻轻抚摸着那些衣服,感受着衣服传到掌心的温度,隐约中竟感觉到了爸爸和妈妈的气息,似乎他们就在我的身边。
“有人来过这里?”安隐在房间里四下走动着,问道。
“应该是我姨妈,她会经常回来,叫人打扫一下这里。只是奇怪居然没有锁门……姨妈不像是这么不小心的人。”我有点疑惑,四下打量着,但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不可大意,有些东西不要轻易去碰。”安隐看了一眼我抚摸着衣服的手,提醒道。
我合上了衣柜的门,点了点头。
我又扫了一眼爸妈的卧室,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房间,属于我的房间。里面的陈设和我离开时的几乎一模一样。整个房间都是淡淡的薄荷绿,家具、窗帘、床……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清清凉凉的薄荷绿。我甚至不知道自幼失明的我是如何爱上这个颜色的,只是这种喜欢一直延续着,直到现在我依旧喜欢淡淡的薄荷绿。地上还散落着一些我没有带走的玩具,有积木有玩偶还有一个穿着晚礼服的芭比娃娃。记得当初姨妈接走我的时候,因为嫌麻烦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其余的几乎都留在了这里,连同我童年的记忆一同锁在了这间屋子里。再往过走是一套小小的儿童专用桌椅,上面还摆着小鸭子台灯,我并没有打开灯,对我而言有光和没有光是一样的。这里不需要光明。我打开衣柜,里面都是整整齐齐的童装,那么小,如此可爱。在最下层,我竟看到了一些适合我青少年时期穿的衣服,还有成人之后穿的衣服。是妈妈在我儿时就准备好的吗?为什么……难道她早就预料到自己的死?那妈妈,你是不是也已经知道了我的命运?今天晚上,还有以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呢?我害怕。
我走进自己的小床。上面还放着一只泰迪熊,呆呆地看着我,我走上前,抱起它,这应该是我儿时最喜欢的玩具之一吧,但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我细细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想象着年幼的自己在这个屋子里欢快地玩耍。那时的我,还不是驯灵师,也没有任何视力,但有爸妈陪着,有一个安稳的家。床头摆着一个薄荷绿色的相框,我看着它,心突突地狂跳。
不要碰它!像是一种自我保护程序,一个声音在我的心里呐喊。
我想要挪开步子离开它,但竟着了魔一般地走上前想要拿起了它。两种意志在我的身体中撕扯扭打,几乎要将我整个撕碎。
“怎么了?”安隐喊道。
一晃神,我已经拿起了那个相框。当我看清那张照片时,我的手一抖,相框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安隐急忙走上前,看着这个照片,也倒吸一口冷气。
“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