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宾主坐下上了香茶,杨氏端上来,一个小丫鬟赶紧伸手接过,又特地试了试冷热,才轻轻放在柴稞佬跟前。
还没等方赟说话,柴稞佬就先开口了:“方老兄啊方老兄!要说起来,这整个德源县里,我最佩服的,非得是你老兄莫属了。真正是淡泊之人。若是旁个家底无力也罢了,你老兄坐拥金山银山,还能朴素如此,实在令人钦敬啊!
“我就不成了。虽是些许家资,都不在老兄眼里的,也要花销了才得清静。你说人生在世,若不趁活着的时候享享福,死了后悔跟谁喊冤去?!是这个理儿不是!
“啧,就说我如今这衣裳,不是飞花细布都贴不来身,外头这些还罢了,不过看着好看罢了。咳咳,听说你前阵子又娶了房儿媳妇?哎呀,都老兄弟了,怎么都没给下个帖子!你看不起我,我可就厚着脸皮自己贴上来了!”
回头一努嘴,一个美貌丫鬟就捧过一个捧盒来,放到桌上,还冲两人都行了礼才退下。
柴稞佬笑笑:“小小心意,预祝老哥再添乖孙啊!”见方赟还在看方才那丫头,低笑一声道:“行事有规矩吧?这是问过路的彩船上买的!都是京里调教出来的,真是不一样。有眼色,知情识趣,啧,你还别说,这么一对儿伺候着,我都觉着自己个儿都年轻了几岁似的!”说完冲方赟眨眨眼,嘿嘿笑了起来。
两人又说些闲话,这柴稞佬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却是来问方赟收秋粮的,他道:“你知道我在县里有人,到时候从埠头那里走,直接上京,能少报些税。我又没有老哥你这么厚实的家底,只能吃点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饭呐!”
方赟一惊,问道:“你也不少地,还不够你卖的?”
柴稞佬笑道:“我那才多少,不瞒老哥说,我如今正想在多买些田地呢。只是有几家嘴硬撬不开,看得我着急。我那亲戚说了,只要想法子让他们点了头,重做了地契,到时候便是他们后悔,告到京里去也没用!昨儿一个看上我另外一丫头,我顺水推舟送他了,总算签下来一份,才八十多亩地,倒是地还算好的。今儿听说他家里知道了,几兄弟吵起来了,我可不管,嘿,我们可是连夜做的地契,官府备了案的,改不得!”
方赟心里忽然大动起来,好似胸口坐了座火山似的,紧着要喷出来。
他斟酌着问道:“你那亲戚能给重做地契?”
柴稞佬忙道:“那还能有假?只要地方上摆平了的,买卖无误,就立时给登记重做,盖上章备了案,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怎么,老哥也想使法子买些地?”
方赟摇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家里孩子都大了,有些旧契恐怕得改改。”
柴稞佬一笑:“那更简单了,您老自个儿就是族长,连族里那关都容易过。儿大分家嘛,最正常不过的了。”
方赟又道:“若是……从前只有备案,没有地契的那些地呢?可能补出契文来?还有那地的归类……”
柴稞佬正色道:“老哥,这个我可先给你说明白了。从前备案了的,早有税据,若是说补办个契文,倒也不难,不过花几两银子给衙门老爷们一点辛苦费。可若是良田想要改作薄田,这可就难了,那跟县里的税挂着勾呢!我那亲戚虽是亲戚,可不是亲爹,哪里肯为我背那么大的风险!”
方赟忽然问道:“若是次地改好地呢?”
柴稞佬一怔,“什么?世上哪有这样的傻子!薄地交上良田的税?不是傻嘛!哦,对了,老兄是想转手?这倒是个主意,只是若是到时候买家去衙门里告起来,那还是要糟啊!”
方赟忙摇头道:“非也。只是从前备案的荒山改成个山地罢了,并没有哄人。不过为了说清楚些。要不然说是荒山,都当是个无用的东西,我又怎么好传给儿孙?”
柴稞佬一听如此,点头道:“那倒无妨,告不起来就成。”
方赟面露笑意:“既如此,不如什么时候老兄替我引荐一下,我也好拜会拜会那位老爷。”
柴稞佬点头:“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只是,那今次的秋粮……”
方赟痛快道:“我先压着旁的行商,都紧着老兄的来。至于价钱嘛,也比给旁人的减上一分,如何?”
柴稞佬立时站起来给方赟鞠躬:“哎哟哟,老哥真是我的活神仙活财神哎!成,我信老哥的人品!老哥若方便,明日我便约了我那亲戚,到时候来请老哥一同过去喝杯酒,可好?”
方赟也笑道:“好,好,那就有劳老兄了。”
实在是皆大欢喜。
第16章家资
这日灵素总算完成了埠头前后的“河底捞”,灵境里已经堆成几堆了。
晚上两人吃过饭,她摸出一个孔小面大、颜色青白的铜钱给方伯丰看,问道:“这个也是钱吗?”
方伯丰看了笑道:“这是大钱,又叫青钱,一个可换五个铜子儿。咱们这里用得少,都是县里府上那些繁华地方用得多些。”
灵素笑眯了眼睛:“我还以为这个不能当钱花呢,原来比钱还值钱呐?”
方伯丰看她那样子,问道:“你又去什么地方‘捡’钱了?”
灵素眨眨眼睛,低了声凑近他道:“我去河里找啦!”
一口热气吹到耳根子上,方伯丰两肩一抖差点没摔地上。灵素一把拉住他道:“吓着了?没事,我水性好着呢,在水底一待……嗯,一两刻钟都不用换气的!”她差点说成在水底一待一天半天了,幸好反应还算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