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监狱已经完全被猩红的冰水淹没了,现在的水船像是一艘潜水艇,靠着船头的一盏灯勉强在水下照亮,朝着出口的方向漂去。
这环境,与其说是在船内,倒不如说在棺材里。
骆白樱睁开眼睛,她意识到自己还抱着季枫不太合适,很快就松开了手。
季枫看到了那一瞬她的表情,她眼底的冷冽之色尚未褪去,像极了那一天站在镇子的废墟里,漠然转身的时候。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她。
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骆白樱坐起身来,找出了上次在吸血鬼古堡里用过的那件布满符文的棉大衣,把自己和季枫一起裹住,两人肩挨肩靠在一起,以缓解浑身湿透的寒冷。
她顺手把耳钉戴回,随即目光微移,看到了季枫鲜血淋漓的手腕。
不用问,自然是刚才被藤枝缠了太久,被钩刺划伤的。
她轻微地吸了口气,拉过他的手认真察看:“疼不疼?”
“……有一点。”
“我这也没药,等待会儿出去了回到不夜城,你记得自己处理一下。”
季枫没说话,他只出神地盯着她的侧脸看,数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归于沉默。
骆白樱有所察觉,她疑惑地抬头看他:“你怎么了?”
“……”
“是不是还有哪受伤了,没告诉我?”
“没有,我是在想……你受伤了吗?”
“我没受伤啊。”
“刚才你从水下抱住我时,我怕你伤到了。”
骆白樱稍作回忆,哦,刚才在水下自己强行和那股未知的力量起了冲突,反噬确实有点严重,导致呛了两口水,心脏目前还隐隐作痛。
但她继承的是镇压之力,多年来早就完美融合到了每一寸血脉里,这种程度的冲击还不算什么,缓一缓就好了,不至于受伤。
“没事儿,不严重。”她说,“不过我倒奇怪,为什么刚才像是有外来的力量环绕了你,你听到那声雷了吗?”
季枫顿了一顿,他迟疑摇头:“我不知道。”
“确实,当时那么危险,也不能苛求你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
好似来源于灵魂深处的警告声,震得季枫脑海嗡嗡作响,他莫名变得不安且烦躁,就像是本不该问出口的言语,这一刻却不得不讲。
“……姐,是你一个人对抗了这两种力量?”
骆白樱正拧着自己衣服上的水,她听了这话明显沉默了,半晌才略一颔首,并未否认。
“对。”
“你怎么能强到这地步?换作是普通玩家,根本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活着,甚至还能救我。”
“嗯……可能我是玩家里唯一被选中的天之骄子吧。”
她的答案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却也在意料之中。
比起以前,她这次的回答更加敷衍了,是那种连编也不想认真编的、完全随口一说的敷衍,让他就算想相信,都再也说服不了自己。
她似乎并不在乎他产生怀疑,又或者是,她已经做出决定了。
季枫深深叹息:“姐,你可以拒绝解释,没问题,但能不能别把我当小孩子一样骗?”
“你本来就是小孩子啊。”骆白樱平静看了他一眼,“正因为是个小孩子,才不适合继续跟着我了。”
“……什么?”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个无奈的笑容,语气里带了些哄劝与安慰。
她说:“你很有天赋,再加上我送的好道具,将来自己通关,一定也不难。”
“你也猜到了,我要做的事并不止于完成游戏任务,所以季枫,为了你的安全……”
“以后那盒传送烟,不要再点燃了。”
第37章 明了
那一晚, 当水船驶出监狱的大门,本局游戏通关, 也就意味着季枫与骆白樱的正式分别。
临出那扇门时,骆白樱没有食言,果真把自己一切能想到的有用的道具,全部送给了季枫。
看她出手的豪阔程度,显然是彻底没了顾虑,毕竟身份已受到了怀疑,不必继续伪装玩家,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了。
她说:“季枫,和你一起通关的这段日子很开心,我要感谢你。”
季枫低头翻看着自己的空间背包, 他的神色有些恍惚, 半晌,唇角扯起一抹自嘲的笑。
“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都是我该感谢你吧?”
“没事,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 是我活了二十多年以来,最重要的一件事了。”
骆白樱闻言怔然,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她听到他低声又问:“我们以后是不会再见了吗?”
“也许吧, 最好是不要再见了, 因为见到我通常没好事。”
“你觉得我累赘了?”
“你不是累赘, 但你应该去走更稳妥的路, 跟着我已经不是最优选择了。”
不得不承认, 她的措辞很委婉, 可季枫听得出, 她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都在暗示着不容转圜。
她决定的事情,如板上钉钉,不留任何余地。
那么有些话,说与不说都没有意义,如果说了,或许还会自取其辱。
他沉默片刻,像是终于下了决心,从湿透的贴身口袋里,摸出了一颗用红线穿成的项链。
项链的吊坠材质很特殊,不好辨认,形状是一弯月亮,被打磨得光滑洁白,带着微微的哑光感,触觉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