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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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

茯苓低声应诺,快步跟上林珩。

谷珍走在两人身侧,思及林珩方才所问,心中微微叹息。

自从来到晋国,他就学会明哲保身。在这座宫殿中,他唯一要效忠的是国太夫人。

公子珩为国太夫人所喜,他必定尽心尽力为其调养。

至于旁人……

谷珍垂下视线,眸光不曾有半分波动。

他本是越人,晋侯病重与否同他何干,讳疾忌医又有何妨。

清晨时分,云收雨歇。

东方欲晓,旭日初升,天边绽放一片蔚蓝。

凉风刮过城内,掀起雨水蒸腾的薄雾,缥缈朦胧,笼罩盘踞在平原上的肃州城。

晨光渐亮,雾气趋近淡薄。

大街小巷鼓噪人声,氏族的车马穿过长街,驰向座落在城北的晋侯宫。

马奴挥舞缰绳,甩出响亮的鞭花。骏马撒开四蹄,车轮碾过厚重的青石,惊走路旁的行人。

国人迅速向一侧闪避,回身瞧见车厢上的图腾,到嘴边的抱怨又咽了回去。

奴隶弯腰低头,遇到马鞭扫来也不敢闪躲,硬生生挨下一记,甚至不敢发出一声痛呼。

马奴很是得意,又甩了一记鞭花才驾车离去。

直至车尾消失不见,受伤的奴隶才从地上爬起身,紧了紧破损的麻衣,拍掉手脚脏污,表情始终麻木。

转瞬又有车辆行来,车上没有氏族图腾,也无任何醒目的标志,显得过于朴素。护卫车驾的私兵极不寻常,他们出身鹿氏,以擅长角力能扛巨盾闻名于世。

“车上是鹿氏郎君?”

“不像。”

在国人的议论声中,又有一辆马车驶来。

这次他们看得清楚,擦身而过的是象征晋室的玄车,护卫在车旁的有狐氏私兵。

“公子长。”

议论声传入车厢,林原推开车窗,瞧见追上来的玄车,不由得皱眉。

林长望见林原,再观他乘坐的马车,神情为之一变,紧接着冷嘲热讽:“林珩一顿鞭子就打怕了你?没用的废物!”

林原面沉似水,背上的鞭伤仍隐隐作痛。面对林长的嘲讽,他不做口舌之争,仅是冷笑道:“看来兄长的鞭伤全好了?”

“你……”

“弟怯懦,不如兄长胆壮。先行一步,兄长莫怪。”

见林长面露不善,有狐氏私兵手按佩剑,鹿氏私兵纷纷撑起挂在背后的铜盾,盾上凸起锋利的铜刺,长度足以刺穿马颈。

“兄长,父君重开朝会,你也不想误时吧?”

林原靠在车窗前,逐渐变得不耐烦。

两人时常发生争执,都是点到为止,少见如此剑拔弩张。仅仅一夜,林原的变化翻天覆地,把之前的合作抛之脑后,明摆着同林长割席。

林长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

“林原,你是何意?”

“弟不能与兄长同行。”扫一眼对面的玄车,林原意味深长道,“看在往日的情谊,奉劝兄长一句,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以免再受鞭笞。”

话落,林原放下车窗,令队伍加速疾行。

“速走。”

“诺!”

马奴挥动缰绳,鹿氏私兵收起方盾。队伍快速穿过街道,同林长拉开距离。

长街另一端,陶氏和费氏的马车并行而来,碰巧撞见方才一幕。

“公子长确不聪明。”

费氏家主口出评价,陶氏家主则不言不语。

后者身旁放着一只木盒,盒中是连夜写好的奏疏,历数先氏罪状,证据确凿不容抵赖。

“拿不下有狐氏也要铲除先氏,拔其爪牙!”

金乌渐高,晨雾彻底散去。

肃州城城门大开,氏族悉数抵达晋侯宫,整理衣冠进入大殿,分两班落座,彼此间泾渭分明。

殿前设有长案,赤金包裹四腿。

人俑状的宫灯立在案旁,灯盘注满灯油,灯芯日夜不灭。

时辰未到,晋侯尚未出现,长案后空空如也。

氏族们或是低声交谈,或是凝神沉思,亦或是闭目养神,等待编钟敲响的一刻。

“父亲,你看。”

陶廉从身后凑近陶裕,手指另一侧的队伍。

陶裕睁开双眼,就见有狐氏父子正窃窃私语。察觉到陶裕和陶廉的注视,有狐显怒形于色,目光凶狠。

“看样子,今日不会太平。”雍氏家主容貌俊朗,三缕长髯飘在胸前,一派仙风道骨。

“岂止是不太平。”田氏家主方面阔口,腰大十围,站立比人高出一截,坐下都类一座小山。他刻意压低声音,八卦道,“昨夜传出消息,公子珩惩丽夫人。在玉堂殿前,丽夫人被压着叩首,听说头都磕破了。”

雍楹不动声色旁移,看向田婴的目光很难以形容。

田婴兀自不觉,还想继续开口。不巧编钟声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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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遗憾,很是意犹未尽。

在乐声中,身着衮服的晋侯步入大殿。

他提前服过药,面色变得红润,人也精神许多。奈何眼下青黑难消,即便有旒珠遮挡也难免露出痕迹。

公子长和公子原跟在晋侯身后。

公子长的衣袍发冠一如往昔,腰佩王赐剑,神情倨傲。公子原低调许多,身着晋室黑袍,头佩杂色玉冠,腰间未佩剑,仅在腰带下悬挂玉环,同样是杂色。

氏族们交换眼色,心中各有思量。

待晋侯在长案后落座,公子长和公子原立在两侧,众人起身叠手,象征对国君的尊敬。

“坐。”

晋侯的声音响起,氏族们再拜落座。

新旧氏族目光交汇,刹那间火花四溅,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君上,臣有事禀。”

陶裕率先站起身,抢在有狐丹之前开口。

他打开木盒,捧起盒中竹简,扬声道:“先氏不法,勾结犬戎,谋刺公子珩,其罪当诛!”

声音落地,殿内倏然一静,落针可闻。

先平面如土色,顾不得仪态,立即出列为自己辩护:“君上,陶裕血口喷人,臣冤枉!”

晋侯双手置于案上,旒珠遮挡下,目似寒冰,眼底浮现狠戾之色。

“上大夫可有证据?”

“有。”

陶裕又捧出两册竹简,交给侍人奉上长案。

晋以武立国,上自晋侯下至氏族皆以战功封爵。

北方侯国抵御荒漠部落数百年,血海深仇记于史书。敢同犬戎勾结谋害嫡公子,并有铁证在手,先氏无法抵赖。

先平汗如雨下,伏身在地无法动弹。

有狐显想要出声,立即被有狐达按住。

“莫要冲动。”

陶氏有备而来,贸然出声恐将引火烧身。何况晋侯态度不明,这让有狐达心中忐忑。

“先氏,好大的胆子!”

晋侯骤然发难,竹简投掷在地,发出一声钝响。编织竹简的系绳断裂,简片散落遍地。

“君上,仆冤枉!”

先平不断为自己喊冤,矢口否认罪状。

有狐达按住有狐显,不希望火烧到自己身上。怎料公子长突然出声,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父君,此事恐有蹊跷,先氏一向忠心耿耿……”

话说到一半,突遇晋侯目光刺来,公子长瞬间打了个哆嗦,声音哽在喉咙里。

晋侯注视着他,旒珠轻轻晃动,出口的话令他如坠冰窟:“忠心耿耿,对谁忠心?”

晋国还是有狐氏?

是他这个国君,还是站在他身侧的公子长?

林长脊背生寒,不敢继续站在阶上,迅速伏到案前,恳求道:“儿妄言,父君息怒!”

晋侯不出声,阴沉地盯着他。

林原暼他一眼,暗道一声:蠢货。

参奏先氏实为引子,陶裕意在有狐氏。不料林长突然跳出来。于他而言反倒是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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