庖的动作异常熟练,刀刃的寒光闪过,熊皮被完整剥落,在火光下展开。
巨熊的头颅和四肢被斩断,熊掌分别盛入盘中,交给手艺最好的晋厨烹饪。躯干被斩成大块,分批投入鼎内。随着鼎中的水沸腾,血沫飘浮其上,汤汁很快变得浑浊。
巨熊的头颅摆放在木盘中,两名庖各持木盘一端,恭敬呈向上首。
火光下,木盘边缘滑落血痕,质地黏稠,色泽暗红,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林珩命人将熊首投入火中,当场赏赐几名庖:“艺精,赏!”
“谢君上!”
晋庖领赏退下,各个笑逐颜开,满面红光。
越庖与几人擦肩而过,紧跟着拆解楚煜带回的猎物,向国君献上兽首。
“赏!”
越庖的技艺同样精湛,楚煜手一挥,当场予以重赏。
待到越庖退下,楚国和齐国的庖先后露面,各自憋着一口气,发挥出十成本领,绝不能被对方看轻。
整个过程中,上首四人神情如常,时而把盏,时而谈笑,丝毫不见猎场上的剑拔弩张。若非亲历战场厮杀,压根不会想到就在数日之前,他们两两联手,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诸君饮胜!”
林珩端起酒盏,以侯伯之尊邀众人共饮。
下首诸侯连忙起身,全是双手持盏,态度有礼,对晋侯的敬畏可见一斑。
饮尽盏中酒,林珩轻轻放下酒盏,目光环视场内,沉声道:“上京有变,王子肥谋逆,天子身中剧毒,执政派人送出消息”
闻言,楚项和赵弼对视一眼,脑海中同时闪过两个字:来了!
楚煜侧首看向林珩,指腹擦过酒盏边缘,抹去一滴滑落的酒液,嘴角微掀,似对此早有准备。
宴会众人神情一肃,不约而同坐直了身体。
将众人的表现收入眼底,林珩略微提高声音,继续道:“侯伯职责所在,代天子伐罪。今王子肥犯上作乱,上京势危,寡人意发檄文,召天下诸侯兵发上京,讨逆勤王,救天子于危难!”
林珩话音落下,恰遇夜风掠过,卷动燃烧的篝火,焰心发出一阵爆响。
火光跳跃,橘红的火球膨胀碎裂,成百上千的火星飞散在夜空下,组成耀眼的长带,裹挟着烟气扶摇直上,旋即被风吹散。
“遵侯伯之命!”短暂的沉默后,一个声音突兀响起。
蕲君先众人一步开口,双手交叠向林珩行大礼。
如同发出讯号,继他之后,西境诸侯接二连三起身领命,态度恭敬如臣侍君。
晋国氏族不落人后,在智渊和鹿敏的带领下,众人齐声领命:“遵君上旨意。”
越国众人看向上首,只见楚煜放下杯盏,收起脸上的笑容,肃然道:“寡人身为越侯,助君侯上京勤王,责无旁贷。”
楚煜态度鲜明,立场明确。
越国众人不再迟疑,齐声道:“臣等愿随君上讨逆!”
楚项和赵弼早有出兵之意,然而林珩这番动作,令两人有些措手不及。
两人的目光扫视左右,看到附庸国君臣参拜晋侯,心知又被林珩占得先机,人心偏移再难收拢,却也无可奈何。
事已至此,两人唯有接受现实。
晋侯智深如海,洞察人心,常能走一步观十步,乃至百步。他们必须承认,这一次,两国输的不仅是战场,更有人心。
好在两人拿得起放得下。
一次输,不意味着不能赢。
人生数十载,沉浮难定,犹如潮汐起落,不会一成不变。何况一国之势。
思及此,两人压下复杂的心情,先后表明态度,愿随侯伯发兵上京,伐罪勤王。
“善!”
众人意志所向,大局抵定。
林珩当场写下檄文,命人抓紧抄录,送往天下各国。
“诸侯之责,牧守疆域,护境安邦,拱卫天子。今王子肥谋逆,天下诸侯责无旁贷,理应同赴上京救天子于危难,伐罪诛逆!”
此言一出,定死王子肥的罪状。
檄文写就之后,林珩没有大包大揽,而是交给越、楚、齐三国分别送出。
四大诸侯通力合作,无需多少时日,各地诸侯都会接到消息。
在这封檄文面前,不容许模棱两可。权衡利弊之下,各国必然要发兵。哪怕只派出百人,也是旗帜鲜明站定立场。
相比之下,那些美其名曰明哲保身,实则私心不正,自始至终做壁上观的上京贵族,势必要遭受口诛笔伐,被天下人唾弃,仅存的政治资本也将彻底泯灭。
“晋君智计高远。”赵弼笑着开口。见林珩落座,他主动举盏邀对方共饮,明确释放出善意。
“齐君过誉。”林珩莞尔一笑,举盏回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