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侯跪倒谢恩,“多谢陛下体恤,臣铭感五内。”
“人之常情罢了。”皇帝笑道。
皇帝冲庞得信使了个眼色,庞得信会意,忙过去把晋江侯搀扶了起来。
皇帝对林昙非常赞赏,“罗卿,你有位好外孙女啊。她第一回到养宁宫拜见太后娘娘之时,恰巧令郎失手误杀一名户部主事的消息传入宫,当着满殿嫔妃的面,她这年方二八的小姑娘丝毫也不慌张,大胆向朕提出验尸的建议,令郎方才洗清了冤屈。”
晋江侯是知道罗简杀人的事之后奔驰回京的,可是罗简早就没事了,这消息传得很快,他在路上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不过,此时听皇帝讲到当时的情形,还是觉得心头一惊。当天发生的血案,消息当天便传入养宁宫,而且还是在众妃嫔云集的情形之下,如果阿昙稍有应对失误,后果便不堪设想啊。“这孩子四五岁的时候便离开京城,随她的父母放了外任,臣已是十余年没有见过她了。”晋江侯唏嘘道。
皇帝微笑,“罗卿多年未见自己的长女、女婿和外孙子外孙女,定是非常想念,朕便不留你了。”晋江侯顿首,“臣告退。”他正要走,却被皇帝又叫回去了,“罗卿的小外孙女,那枚林檎果,太后娘娘很是喜爱,让她常到宫里来玩。”晋江侯恭敬答应,“是,陛下。”
从紫宸殿出来,晋江侯大踏步往宫门口走,眼神有些茫然。“那枚林檎果”?什么意思?
一直出了紫宸门,晋江侯才想起来他的小外孙女姓林名沁,这大概便是皇帝陛下所说的林檎果了。
“很甜美么?”晋江侯思忖道。
晋江侯走后,皇帝在案前翻看奏折,庞得信在一旁磨墨,他一边磨着墨,一边小心翼翼看皇帝的脸色,见皇帝好像心情还不错的样子,便壮着胆子满脸陪笑说道:“恭喜皇上,大皇子很快便要迎娶王妃,为皇室开枝散叶了。这大皇子都要迎娶王妃了,二皇子还会远么?三皇子四皇子年纪也到了,皇上,您这媳妇茶一杯接一杯的,都快要喝不过来了。”
皇帝翻着奏折,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这是为冯贵妃做说客来了么?说吧,她给了你什么好处。”庞得信赶忙跪下了,双手呈上一份地契,“皇上,贵妃娘娘赏奴婢一块上好水田,有好几十亩呢。”皇帝就着他的手看了一眼,“冯贵妃出手也太不大方了,就这么点儿好处打点朕身边的人,她也好意思。”庞得信笑得谄媚,“这不是奴婢胆小,太大的礼不敢收么?”皇帝抬腿踹了他一脚,笑骂道:“敢情你若是胆大,便可以收重礼了么?”庞得信见到皇帝的笑容便知他不是真生气,而且他也不是真的下脚踹,并没用力气,知道自己这件事并没触怒他,大大的放心。
“皇上,奴婢是在您跟前儿伺候的,这要是一丁点儿好处也不得,那不是守着座宝山却空手而归么?简直是暴殄天物啊。”庞得信陪着笑脸。
“你还有理了。”皇帝笑道:“冯家富贵得很,既然冯贵妃赏你,你就拿着吧。至于康王的婚事……”皇帝沉吟不语。
庞得信心都悬起来了。
康王是不是要迎娶王妃和他无关,不过他既然收了冯贵妃的好处,总是希望把这件事给办成的。再者说了,他左看右看,前看后看,真看不出来康王迎娶不迎娶王妃,对于皇帝来说有什么区别。儿子长大了要娶媳妇,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娶吧,迟早的事。”皇帝淡淡道。
“多谢皇上。”庞得信大喜,趴在地上磕了个头。
皇帝笑看他两眼,“庞得信,朕的儿子们要迎娶王妃,看样子你还能落下不少私房呢。”庞得信忙道:“也不会,皇上,奴婢还得送贺礼呢,还要破费呢。”皇帝哈哈大笑。
庞得信受宠若惊,“能把皇上逗笑了,奴婢今儿个这功劳可大得很呢。”
皇帝听他说的真诚,脸上笑容愈盛。
皇帝翻开奏折看着,随口问道:“庞得信,你说晋江侯在罗简和罗箴这两个儿子当中,会更偏爱哪一个呢?”庞得信磨着墨,小心翼翼道:“罗世子从前不大争气,奴婢估摸着罗侯爷便不大喜欢他。罗家二爷可是能干多了。”皇帝微笑摇头,“未必。”
“皇上教给奴婢吧。”庞得信虚心求教。
皇帝脸上浮现出怅惘之色,“男人爱哪个女人多些,便会对她生的儿女更偏爱些,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庞得信装作听明白的样子频频点头,心中却暗道:“不是吧?您对怀远王也挺关切的,可怀远王的母妃那里,三个月两个月的也不见您去一趟。”
皇帝不知看到了什么奏折,神色变得凝重,庞得信缓缓磨着墨,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晋江侯出了宫门,早有护卫牵着匹高头大马等在外头,见他出来了,忙迎上前,恭敬的把马缰绳递给他,“侯爷,您现在回府么?”晋江侯淡淡道:“去顺天府。”护卫答应,“是,侯爷!”自己也飞身上马,跟在晋江侯身后,直奔顺天府衙门去了。
晋江侯亲临,顺天府还是很重视的,府尹屈平亲自出来接待,一口一个罗侯爷,又恭敬又亲热。
晋江侯道了叼扰,问及被罗简送来的匪徒,“这些人审问的如何了?屈大人,此事和犬子早逝的生母有关,本侯很是关心。”屈平苦起脸,“唉,贵府这个月可是和顺天府打了不少交道,先是第二位令郎因殴伤尊长而进来了,然后是罗世子失手杀人案,再然后便是这件匪徒劫杀平民案了。罗侯爷,不瞒您说,此事极为棘手,这些人全是江洋大盗,骨头硬得很,用了不少大刑,死活就是不肯招啊。”晋江侯听到“第二位令郎因殴伤尊长而进来了”,眉头跳了跳,这件事他还是头一回听说。
屈府尹诉过苦,很有眼色的夸奖起罗简,“罗侯爷,不是我当着您的面说客气话,罗世子真是英勇能干的很呢,一位养尊处优的世子爷,他亲手捉了至少五个匪徒!这可真是不得了,没听说京城中哪家公侯伯府的世子爷有这般干练呢。”
晋江侯一直是不动声色的,听到屈府尹大力夸奖罗简,饱经风霜的脸上却露出欣慰的神情。
“大人,不好了!”一名衙役惊慌失色的来报,“秦大炮仗不知吃了什么,口吐白沫,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什么?”屈府尹霍的站起身,脸色铁青,“秦大炮仗是这拨匪徒之首,没了他,这案子本府还怎么审?一帮酒囊饭袋,连个犯人也看不好!”
衙役苦着脸连连磕头,“大人,小的们已是万分小心了,谁知贼人太狡猾,防不胜防……”
屈府尹发作过后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回身冲晋江侯陪不是,“罗侯爷,下官失礼了。您不知道,这起匪徒是世子爷亲自送过来的,下官十分小心在意,看管十分严密不说,连这些人的底细都严加保密,便是连罗世子、罗二爷等人都不敢告知啊,谁知最后还是……唉,下官失礼,失礼了。”晋江侯摆手,“哪里,屈大人既有公务要忙,本侯不便打扰,告辞。”屈府尹亲自送至厅门,“罗侯爷慢走,下官失礼,失礼。”说过几句赔罪的话,忙亲赴牢房,看那名匪首去了。
其实犯人因受刑不过或其他原因死在牢里也是常有的事,并不会严重到令府尹慌了手脚。不过,这些个劫匪是罗简大张旗鼓送到顺天府的,简直是京城人人都知道的事,如果最后什么也审不出来,还让匪首莫名其妙死了,这对于屈府尹来说,可是大大的不妙,会影响他的官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