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相语气淡淡的,“婳儿安心做她的修德王妃便是。”
郑氏脊背发凉。安心做她的修德王妃,这就是说,沈相以后不会再扶持修德王,要另起炉灶了,也就是说,沈明婳被抛弃了,已经成了一枚无用的弃子……
“不,婳儿命中不该只是个修德王妃。”郑氏大为不甘,语气激动起来,“相爷,她不是这个命!”
沈相咪起眼睛,“那她该是什么命啊?”
郑氏犹豫了下,终究还是鼓足了勇气,“贵不可言,母仪天下。”
“何以见得?”沈相身子向前倾了倾,盯紧了郑氏。
郑氏眼光闪了闪,“总之这是一定的,确定无疑。”
“确定无疑?为什么?”沈相追问。
郑氏犹豫不决,不肯开口。
沈相蓦然道:“你既不想告诉我,也罢,我便不问。那么,当年晋江侯为什么把三名匪首的人头送了给你,你能告诉我是什么原由么?”
郑氏陡然色变,尖声道:“你提那个做什么?都多少年的旧事了,你提它做甚?提它做甚?”
沈相看着她冷笑不已。
郑氏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恨恨道:“我不过是听信谗言,一时糊涂,才会做出那件事罢了。他的女儿女婿、外孙子外孙女明明一个不少,一个也没死,却恁地记仇,装了人头给我……?”想起当年晋江侯命人把三个木匣子放在自己面前,一个挨一个打开的情景,又是害怕,又是痛恨。
她害怕那血淋淋的人头,痛恨晋江侯不顾亲家的情份,这般恐吓于她。
“你听信了什么谗言?”沈相抓起她的手臂,问到她脸上。
郑氏感觉一股冷幽幽的寒意扑面而来,心中惊恐,打了个冷战,低声说道:“也没什么了,不过是些混账话,说婳儿的命格贵不可言,可惜被林昙挡了好运道。若是除掉林昙,婳儿便……”
“便能做皇后了,是不是?”沈相柔声问道。
郑氏硬着头皮道:“是。”
沈相慢慢放开她,“因为一句谗言,你便收买匪徒要杀林家全家,你可真是胆识过人啊。”
郑氏听出他话语中的讥讽之意,不由的恼羞成怒,大声说道:“那又怎么了?我还不是为了沈家着想!不为沈家能出个皇后,我能做这种事么?”
“愚蠢,妇人之见。”沈相摇头。
“最愚蠢的是,一个人也没有杀掉。”沈相想到这一点,更是摇头。
郑氏还在气恼之中,沈相的话她竟然没有听到。
“你当年办的这件蠢事,给沈家树下了强敌。”沈相越想越恼火,“林昙如今成了皇长子妃,晋江侯知道的事,林昙迟早有一天也会知道。沈家和怀远王府算是结下了深仇,可是这结仇的来由竟然是一句谗言,唉……”觉得这件事十分荒谬。
郑氏不服气,“怎么便是和怀远王府结下深仇了?林昙只是王妃罢了,你若觉得设法对付怀远王实在太难,咱们想法子离间怀远王和林昙不就行了?这世间的男人就没有不爱美色的,怀远王成婚没几年,林昙又还年轻娇艳,等再过几年她生孩子多了,操心多了,人老珠黄,色衰爱弛,到时候给怀远王送上几个知情知趣的美人,我就不信林昙不失宠。林昙一旦失宠,怀远王还会和咱们计较那些陈年旧事不成?你啊,也是为人太小心了,还在忧虑这个呢。再说了,我觉得晋江侯知道归知道,未必敢说出来。你想啊,罗纾是他女儿,罗绬难道不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伤着哪个,他都不忍心。”
沈相苦笑,“若放在平时,自然是伤着哪个他也不忍心,可若是到了生死关头呢?他总要选一个的。你睁开眼睛看看,他都因为原配所留下的一儿一女把继妻关起来了,难道还指望着到时候他能偏心罗绬?”
郑氏呆了呆,生出悔意,“唉,我一直以为他偏心的是罗绬,才会想为雍儿聘下这个媳妇的。如果早知道他更钟爱罗纾,当年我便……唉,若是不换人便好了。”
沈老相爷和罗老侯爷曾是莫逆之交,为孙子孙女许下了口头的婚约。到了沈雍长大成人,郑氏其实更愿意聘娶自己娘家侄女为儿媳妇的,不过晋江侯威名赫赫,美名远扬,娶罗家的姑娘当然也不错。郑氏眼皮子浅,明明沈雍和罗纾年貌相当,她却想着罗纾不受晋江侯待见,不爱要,和萧氏商量之后,改成了罗绬。
当年以为是沾光,现在看看,其实是吃亏了。
不光郑氏后悔,沈相也是心中烦恼。沈雍不止一回问过他,为什么罗家明明有长女,却要聘了次女,自从沈雍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沈相便知道罗纾一定是个好姑娘成婚之前沈雍毫无异议,成婚之后却有了这个疑问,如果不是在晋江侯府见到了罗纾,知道了罗纾的好,又怎会生出这个念头呢?可是木已成舟,媳妇已经娶进门,换不了了。
“为谣言所误,为谣言所误。”沈相感慨。
“我也是听信了谣言。”郑氏也推脱道。
沈相心中不满。他觉得他可以算是被谣言害的,郑氏这么说却很不妥。为什么呢?他是男人,不方便把罗纾和罗绬叫到面前细细观察,郑氏却是可以的。但是她没有,她也是听了听谣言,又看着罗绬似乎更得宠,便把儿媳妇人选由姐姐换成了妹妹。
“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从前的事就不提了。”沈相疲惫的挥挥手,“让罗绬时常回晋江侯府看看,在晋江侯面前尽尽孝心,他看在女儿的份上,也会绝口不提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