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目布满红血丝,明明累得几欲倒下,却始终强撑着身体等着见她心念的人。
是,刚刚已经坐上飞机了。助理小何在一旁回应,眼神注意到周沫挂在眼尾的冷意,安静地坐在一旁不敢出声。
她们也是刚刚才得知周总夫人生病的事,她还从未见过老板那样失魂落魄过。原本身姿挺拔的人,刹那间像是失去了全身的气力,在风中摇摇欲坠。
可见周总对夫人的感情,说情深似海也不为过了。
告诉曹经理,到了荣成,尽力而为,有什么事及时向你汇报。周沫的声音染了一层倦意,落入小何的耳中,却又带着几分故作坚强的沉静。
是。
出发吧。
车厢内静谧下来,谁都没有再说话。周沫胳膊肘抵在车窗框上,牙齿一下下轻咬着蜷缩起来的指节,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汽车在高速路上急速行使,周沫侧眸望向一片灰白色的天空,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坠着,撕扯着。
她目光游离,回想起赶去荣成的那日,站在她办公室落地窗前的林瑜希。当时没有仔细观察,此刻回忆起来,她背着光的脸色,冷白得有些过分。
但凡是多上点心,都会察觉出林瑜希的异样,偏偏她就没有注意到。
向来内敛的人忽然出现在她的办公室,她那日怎么就没有想起来询问几句呢?
还有林瑜希面目憔悴的状态,好像在她求婚时便已经有所显现了。
所有蛛丝马迹逐渐明了,周沫攥紧了手指,直到它们泛起青白。
她为什么就没有记在心上呢?不是说爱对方吗?既然是深爱的女人,为何连这些端倪都没有察觉呢?
周沫暗暗自责。
她那日去公司是要告知自己病情的吗?结果看到忙碌的自己,她才临时改了主意。
她应该很期望自己陪在她身边的吧?
周沫睁了睁酸涩的眼睛,秋意渐浓,天边的血色残阳映着凋零了树叶的枝丫,一片荒凉、萧瑟。
子宫内膜癌,会很痛的,没有人在那样艰难的时刻不渴望家人的陪伴。
可是瑜希
周沫已经没有勇气再深想下去,她一遍遍自责,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一点点下沉、下沉,堵得她胸口闷闷地透不过气来。
她抬手将车窗完全降下,凉风瞬间灌了进来,凌乱了她的秀发,也扰了她的心。她仰头阖眸靠在座椅背上,林瑜希的话如海浪般席卷而来。
周沫,你有想过未来吗?
我们都要好好的。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至少要半个月吧。
周沫,我马上要上台做学术汇报,可以为我加油吗?
周沫,我马上要上台做学术汇报,可以为我加油吗?
那一句话在她心里无限重复,周沫猛地睁开眼睛,上台?加油?
她是在做手术前打给自己的那通电话,只为了想听到自己为她加油?
林瑜希,你当时是不是害怕极了?
周沫肩膀开始禁不住颤抖,眉心越蹙越紧。
对不起,对不起
周沫抬手盖住眼睛,泪水从她手掌下滑落,打湿了衣领,有落寞的水花晕染开。
她红唇颤抖着、紧抿着,却努力克制,不让低泣声从唇角溢出。
小何坐在她身旁,偏头第一次撞见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老板,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在东升待的这些年,老板永远像是一棵挺拔的胡杨,无所谓周边恶劣的环境,向来都是无所畏惧的。
但此刻,看着浑身瘫软仰靠在座椅上的周沫,小何湿润了眼眶,没有打扰她,扭头望向车窗外。
夫人便是老板的软肋吧。
***
下午三点,她们终于赶到成州市人民医院。下车时,周沫脚底一虚,险些跌倒,助理见状及时搀扶住她。
我没事。周沫抬手扶着小何的肩膀,稳了会儿,待眼前不再眩晕,才抬脚往住院部冲去。
她心急如焚,脚步乱了节奏,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咚咚的声音战鼓一样,敲在她的心上。
好容易赶到病房前,下一刻便可以见到林瑜希,周沫此刻握在门把上的手却僵硬地不敢动作。
她深吸了口气,纤细的手指颤抖着转动门把。
饶是她做足了心理建设,但推门走进病房的刹那,那个蜷缩在病床上,身体抖成筛子的女人蓦然映入眼帘,周沫还是一瞬僵住了身体。
她的心,在流血。
终于等到周沫赶来,病房的人谁都没有打扰她们,乔依娜眼神示意护工将围绕病床的帘子拉起来,其他人默默退出病房。
一霎时,周沫和林瑜希便被围帘圈在了方寸之地。
只有她们两人。
瑜希
周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面容憔悴,闭着眼睛埋头在怀里的女人会是她印象中清冷沉静的林瑜希。
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攥了一把,痛得无以复加。
她屈膝蹲在林瑜希床前,颤抖的手犹豫试探着抚摸上林瑜希湿漉漉的额头,触手温凉的感觉一下子冻住了她的指尖。周沫心脏猛地一缩,皱着眉缓缓地低头,凑近她,瑜希,我来了
空气一瞬凝滞。
周沫又轻唤了声。良久,像是隐约听到了她的呼唤,原本小猫一样蜷缩着、颤抖着的女人缓缓地抬起头,睁了睁被汗水打湿的眼睫。
只模糊地捕捉到一抹人影,林瑜希便倏然笑了。
周沫我好像又看到你了。她声音颤抖,断断续续地说。
声落,她又失落地垂眸,下巴抵在膝盖上,喃喃,你和姐姐好讨厌,总往我梦里钻
令人窒息般的空气响起林瑜希孤独又委屈的低泣,周沫
林瑜希轻轻地唤了声,她知道不会有回应,闭着眼睛咬着手指关节隐忍,好痛好想你好想你陪我。我该多吃些止痛药的,好怕好怕会痛死。珊珊妈妈,她们她们该怎么办呢?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