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又从荷囊里摸了两块酥糖,给景行一块,另一块递到了呜呜咽咽的大白团子面前。可这回,大白团子是真生气了,看了眼酥糖接过来,哭声停了一下,就又继续了。
楚珩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温声哄道:“用过午膳再给一个冰甜碗吃,好了嘛?”
“呜——”清晏哭得一抽一抽的,眼眶红红,闻言看向父皇。
凌烨无奈又好笑,点了点头,允准了。
这才渐渐止住了,清晏打了几个哭嗝,张嘴吃了楚珩喂过来的酥糖,靠在楚珩怀里看着他。
楚珩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湿帕子,替他擦了擦小脸,对上他有点委屈的目光,弯唇笑了起来,揉揉他的头说:“是我不好,不该骗阿晏,我错了,阿晏别哭了好不好?以后都不走了,东君师父一直在这,教你习剑,嗯?”
清晏脸颊微微泛红,往楚珩怀里拱了拱。
他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说不哭就不哭了。
埋首在楚珩怀里,时不时地就抬头看看他,渐渐又有些高兴起来。师父他喜欢,东君叔叔他也喜欢,现在两个人是一个,而且一直在自己身边,从前是,以后也是,教自己写字,也教自己习剑。
清晏拽着楚珩的袖子,没一会儿就欢欣鼓舞了,开始和楚珩说话,绕着楚珩问东问西,问他为什么戴面具,为什么之前都不告诉自己。
楚珩衣衫前襟沾的都是大白团子的眼泪,好在毓正宫这儿他教团子习字经常来,备着几件他的外裳,拿过来临时换了一身。
用午膳的时候,大白团子也黏在楚珩身边,膳间恰好有一道菜是白灼虾,楚珩没让侍膳女官上手,自己给清晏和景行剥了起来,以作赔罪。
惹大白团子哭了一场,楚珩很是心疼,午膳过后也没回去,索性就留在毓正宫,陪两只团子睡午觉,下午就开始教他们摸摸剑,带他们武道入门。
而陛下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回去靖章宫干活了,心里那一点寂寞,东君只有晚上再作补偿了。
第200章 还债(二)
申时末刻,楚珩给两只团子散了学,让小内侍看着他们玩,又向东宫女官叮嘱过团子们的晚膳事宜,便从毓正宫出来,往武英殿去。
陆稷他们早就提刀带剑地等着了,在殿门口的大榕树下蹲成一排,眼巴巴地望着宫道的方向。
楚珩无奈扶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群人瞧见他,当即从地上蹦了起来,陆稷冲在最前,兴致洋洋地迎上来,扯住楚珩的袖子,眉飞色舞地说:“可算来了,走走走!大校场!”
楚珩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有求必应般地连连点头:“行行,依你,找场子。”
陆稷乐得见牙不见眼,一边走一边和楚珩控诉皇城禁卫军的精锐卫队如何嚣张,盘算着等会怎么儿消消他们的气焰,看他们还敢不敢趁扛把子们不在就笑话南殿势单力薄!
楚珩眉眼含笑,一面听,一面和很捧场子地应声附和。一行人跟着雄赳赳气昂昂的陆稷,颇有种随大将军出征的况味。
陆稷松开楚珩的袖子,换了只手拿剑,这才注意到——“哎?你怎么换了身衣裳,我记得你早上穿的不是这个啊。”
楚珩闻言低头扫了一眼,他身上是一件半新不旧的宽袖浮光锦袍子,放在毓正宫里的衣裳没有箭袖武服,又不便再绕道回寝宫换,只好就这么过来了。他随口解释了一句:“中午衣服湿了,在陛下那儿换的。”
陆稷“嗯”了一声,虽然有点疑惑御前怎么会有楚珩的家常衣衫,但这不是重点,反正以东君的身手,穿什么都不会有影响。
他没再多问。
一行人转眼就到了北边的大校场,一进去,果然看到皇城禁卫军的人已经在那儿等着相互喂招了,眼睛时不时地就往门口瞟,还来了不少人,比往日都要多。
陆稷哼了一声,苏朗星珲都去昌州了,澄邈也不常在殿里,剩下他们几个纵使身手不赖,也难免寡不敌众,易落下风。今天好了,东君!大乘境!武英南殿的!看禁军还敢放肆?!
楚珩非常“上道”,也不多说话,到那儿就系袖带,径直上了场中擂台。他嘴角衔着丝笑意,扫过一众正盯着他看的禁军,开门见山道:“我来替我们武英殿打个头阵,你们谁先来?”
台下的禁军精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过一会儿,还真有个青年上了台。这人陆稷他们都熟,禁军精锐里的佼佼者,和苏朗对上都能走上几百回合。他用一对雌雄双手剑,上来先向楚珩致礼,说:“请东君赐教。”
楚珩上下打量青年一眼,对此人境界有了个数。他一伸手,从几丈远外的兵兰上招来一柄木剑握在手里。青年见状更高兴了,大乘东君跟他们是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本想着能见识见识就不算白登台了,谁知还有这等造化。
楚珩微微笑了一下:“出招。”
青年应了一声,旋即双手剑出,身形快如闪电,朝楚珩急速刺来。楚珩不闪不避地站在原地,眼见着青年剑尖近在喉前,方微微侧身,将木剑随手一抬,架住了他右手剑攻势。
而青年反应极快,左手雄剑立刻横截挥扫。他这一式“雁行斜击”,是雌雄双剑的巧招,先以雌剑拦住对方兵刃,再以雄剑出招制敌。对方单手持剑,必要后退躲避,而他便能再接杀招,由此开局,掌握了主动权,将对方带入自己节奏之中。高手对阵,首先讲究的就是一个“势”。
青年剑已使出,可楚珩脚下却依旧未动分毫,不避反上,木剑蓦地翻过,压上他雌剑剑刃,直往他眼前递去。
青年内力倾注于左手雄剑,相较之下,右手雌剑略微不足。楚珩这招以攻为守,青年顿时措不及防,往后仰身避开这一剑。“雁行斜击”被破,节奏被对方反制,青年心神微乱,而楚珩手中木剑顺势再往下劈,青年只得旋身错开,连连倒退三步,稳住身形。
“不对。”楚珩没有再续招,站在原地看着额上出了层细汗的青年,开口道,“这时不该避,该再次出你方才那招。”
青年微怔,想了一下,立时欣然点头,朗声道:“是!”
楚珩莞尔:“继续。”
青年喜不自胜,双剑交错,再度攻上。
楚珩又不是真来这揍人的,剑上只用了几分力道,让对方些微吃力但又不至于招架不住,如此过了十来回合,楚珩掌握了他的门路,便开始就地拆招了。
“雄剑该上挑。”
“之后雌剑纵劈,再接你方才第三招。”
……
一盏茶的时间,从擂台左侧打到擂台右侧,东君只守不攻,却未曾退过半步,到了擂台边上,他轻轻笑了一声,递出了唯一一式攻招,青年被打落台下。
“剑招精巧,是你的长处,”楚珩看着他说,“但太囿于招式,练到顶端,就难能再得进益。大道至简,剑道讲随心讲任意,莫要拘泥了。”
青年已是大汗淋漓,闻言更喜上眉梢,朝楚珩又行了一礼,“多谢东君!”
有他开了头,禁军精锐们谁都不拘束了,紧接着又一人上了台,半刻钟后美滋滋地被打了下来。
能和大乘境对剑,做梦也没有这样的好事儿啊!打不过怎么了?打得过才有鬼呢!能得东君一次指点,受用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