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邀请勋贵后代的宴会,说白了就是皇帝牵头的大型权贵结亲现场,表面笑呵呵寒暄几句,立刻话锋一转,开始打听你家闺女年方几何,他家儿郎样貌品性。
贺之漾有伯府的身份罩着,想必能选出个看得过去的亲家。
任安伯连连点头:只要是个安安稳稳的人家便好,切莫贪图一时荣光啊。
这话自然有言外之意。
如今厂卫出尽风头,不少人想和锦衣卫,甚至宦官结亲。
但对于贺家这等看得长远的勋贵,选亲时首要之事便是把这两类人等远远抛开,宁愿选家世清白的普通女子,也不愿沾染这些受人诟病的鹰犬走狗。
然而伯府后院,贺之漾正咬牙切齿认真挑人呢。
只不过选的是要去和乔岳碰面的人。
贺之漾对福归耳提面命:选些长得普通,家世普通,谈吐普通,身条顺眼,但是脸平平无奇,一看就不招人爱的男人来府中让我相看,银子少不了他们的。
乔岳八成只隐隐约约看到了畔君的身段,那他就用用心挑个人,让乔岳早日迷途知返。
当然他也没忘记,派人给锦衣卫透露出风声,还指望在乔岳碰面时锦衣卫能出面管管,来个人赃俱获。
倒也不算浪费了这笔银子。
福归是他家的小厮,长得憨头憨脑,行事也表里如一。
听他家小爷砸银子要选人,立刻风风火火从街上带了一帮人赶过来。
贺之漾懒散的坐在书桌后面,依次接见。
少爷,小人是东街的铁匠,是从军中退役来的。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一脸懵逼道:少爷找人,是要做什么生意么?
贺之漾唇角一抽,这人身手好就算了,还他妈的是从军中退役来的?
那岂不是和乔岳有说不完的话题?也许乔岳一见之下,还会相逢恨晚,极为仰慕呢。
他钱多到要给乔岳找知己吗?
这怎么行?
贺之漾摆摆手,哼道:下一位。
少爷,在下在下是个落第的书生,如今在隔壁私塾给百姓子弟开蒙。这人一身圆领袍,腰间束有布带,说话斯斯文文:若少爷府邸有差遣,在下亦可支应,不瞒少爷,在下见贵府朱门高悬,气派体面,定然出将入相,世代富贵
贺之漾皱着眉头,拿眼角觑看人家,满脸都是不高兴。
哼!
乔岳看封情信,都能眉眼含笑,那定然是喜欢文采斐然,歌功颂德之人。
这书生谄媚得很!若是见了人,直接文绉绉来个情话输出,那岂不是便宜了乔岳?
自己砸银子让他听彩虹屁呢
这个不成!绝对不成!
贺之漾摆摆手:下一个。
福归挥挥手,下一个男子立刻跟上。
又看了五六个,还是没挑出个好的来。
贺之漾揣着暖烘烘的小手炉,皱着清秀的眉峰连连摇头:下一个下一个
福归嘴角抽搐,站在他面前:小爷,没了。
贺之漾挑眉:???让你去寻,就给小爷找了这几个人?
福归:
他辛辛苦苦找来的人,一个个都被他家爷赶苍蝇似的赶走了。
福归有点心酸。
没有一个中用的!我是不是强调过?贺之漾头疼:样貌不用多优秀,人也要不太出挑的,路人一点你懂什么是路人么?恩?
福归挠挠头,明白了:小爷是觉得他们太普通了?
天地良心,这些人都是他从路上捉来的正经路人啊
贺之漾喝了口茶压压火:我觉得太不普通了。
福归傻了眼:啊?
你看!贺之漾掰着手指,一口气说道:第一个是退役军士,很容易让人有敬爱之心,第二个呢,长得斯斯文文还是个马屁精,让人心生怜爱,第三个才十三四岁,你看了难道不想疼爱吗
他一连串说了许多,总之这些人哪个单拎出去,都有和乔岳契合的点。
福归瞪大了眼:爷,您这也太博爱了。
他怎么没发现这条街上有这么多可爱的人呢
去吧去吧。贺之漾挥挥手:再去接着找,找再平平无奇一些的。
两个人正在拉扯,贺之济走进来,看了贺之漾一眼道:你又在淘气?
我没有!贺之漾矢口否认,吓得肩头一抖:我是在学习。
哦?贺之济饶有兴致:你把整条街上的人都请来府邸,是在学习?
当然。贺之漾所谓学习只是临时胡编乱造的,他眼皮也不眨,继续叭叭叭:孔子云:三人行,必有我师。这条街上的人形形色色,自然都有可供学习的地方,和他们谈天,也是学习的方式
贺之济咬咬牙:
算了,眼看到节下,还是别揍弟弟惹祖母生气家宅不宁了。
明年爹要给你相看姑娘。贺之济也不管弟弟的心理承受能力,开门见山道:你今年和我们一同拜年,明年开春
贺之漾被吓到了,赶紧卖乖:哥哥哥,我还小呢,我要学习,我要科举,这种乱七八糟的事,还是别来扰我学业了!
他今年才十六,这不是明晃晃的早/恋吗!
不小了,很多人已经开始相看了。贺之济道:后年要给太子选妃,姑娘们要进宫一茬,还有多少家世相当的女子供你挑选?
都以为高门大户说亲容易,其实甚难。
满京城门当户对,又恰好年华相对的,左不过那十几个人。
身为男子,你不提亲,那别人就抢先一步了。
当然,愈来愈多的勋贵选亲家不拘一格,有榜下捉婿的,有向民间打探的
但毕竟,没有知根知底的勋贵大户惹人艳羡。
贺之漾过完年眼瞅着要十七,自然要说亲相看。
至于学业本也没指望他能中举题名
贺之漾焦虑转身,正巧透过窗户看见乔岳家屋檐,立刻伸手一指祸水东引:你看,乔岳比我还长两岁呢,怎么没看到他们家相看姑娘,哥,人家怎么一点儿都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