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荣姑姑赶紧低下头装作没有听见,娘娘这话的意思俨然是等圣人百年之后公主登基再清算。这话可不是她能听的,她连忙闭紧了嘴,不再说话。
如皇后这般得了消息的人不在少数。
圣人旨意一经下达,到了中书门下,两位尚书便凑在了一起。吴槐是中书省尚书,刘道言则是门下尚书。两人一齐盯着这案上的旨意,皆是沉默不语,低眉饮茶。
过了半响,吴槐沉声开口道:“刘公该是与我一样,前些日子里已得了圣人的授意。”
看得刘道言轻轻颔首,他又继续道:“实不相瞒,我心里早已做了多年的准备,但如今瞧见这圣旨,还是有些恍然。”
刘道言看起来是个颇为狠厉之人,人精瘦,目光如炬。但说话却是温声细语,他指了指圣旨道:“今日圣人有令谕到中书省,此事已是板上钉钉,绝无回旋的余地,你如今能做的,便只有替圣人起草拟旨。”
吴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压着声道:“这当真要立皇太女吗?”
刘道言直言问道:“你如此忧心,是公主哪里不配这皇太女吗?”
“唉,我对公主并无任何不满,公主入御书房伴驾已久,你我心知肚明。行事颇有章法,有圣人的风范。师从崔公,前几日御书房里硬是摆了崔公一道,才智,谋略,都有。也有作为君王的仁德。只一点,是个女子,若是个男子,我绝无二话。必为其肝脑涂地,忠心侍奉。”
刘道言听他如此说,却也无从安慰,只能道:“皇嗣艰难,圣人只这一个皇嗣,更无其他兄弟。再远些,宗亲里都是些不成器的。如何能与公主相比较。往日里你颇为沉稳,怎么如今也钻了牛角尖?这天下与其交予一个一无是处的男子,不如交予一个才德兼备的女子!”
听到这里,吴槐羞愧地低了低头,哑着嗓子道:“我不如刘公。刘公心胸宽广,实让人佩服。”
刘道言瞧他这样子,又开导了他几句,劝他好好想清楚,便离开了。
吴槐一个人坐在衙门里,一夜未归。直到天快亮了,才终于下定决心般开始起草拟旨。
一大早,报晓鼓刚敲完,如意正用着膳,昨个儿晚上睡前突然想吃八宝粥,命人今日特意备下的。熬了一夜的粥香甜可口,喝到胃里暖洋洋的,又喝了一碗羊乳,便不再用了。
说起用膳,这也是余皇后的一块心病。如意用膳难得能多吃一些,她个子高挑,胃口却极小。
也不曾挑嘴,给什么就吃什么,但打小就吃不了太多。哪怕是练武之时,也不曾多吃半碗饭。故而余皇后私底下颇为愧疚,只以为是她高龄产女,没能养好如意。
按公主的份例端上来的一桌子菜,如意往往只会尝几口便撤了。她倒是对这毫不担忧,依周乐言的一句话就是,她还没有遇上真正好的厨子,舌头太刁。
等她收拾妥当,特意换了朝服。庄重肃穆的公主朝服衬得她更加高不可攀。她摸了摸袖口的金线,笑了笑,这怕是往后都不会再穿公主朝服了。
如意今日心情确实极好。昨晚只伤感了一会,就不再想。左不过这皇太女不是她哭求而来,是圣人看重她,认为她堪当大任。她往后只能如过往的十多年一般,一往无前。
往乐观点想,士大夫呕心沥血,只为名留青史。而她,一出生便已被写上了史书。从后宫走入朝堂,她已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一时间竟然有些兴奋。
秋雅姑姑瞧着公主肌肤雪白,眉眼动人,哪怕穿着严肃的朝服也掩盖不了她的美色。暗道,公主如此貌美,往后的皇夫可有福了。
摘星宫左盼右盼终于迎来了笑呵呵的李莲衣。
李莲衣端着一副大内总管的架子,后天跟了两排太监,秋雅姑姑早已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李莲衣瞧见公主出来,慢慢打开明黄的圣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朕登基以来,勤勉敬业,不敢自逸。仰为先祖谟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皇长女李如意,天意所属,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女。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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